潔絲不由不由分說地推著雷恩的後背。
    “喂！我不喜歡被動……”
    “被動你個鬼啊！”
    潔絲給雷恩的屁股一腳，雷恩失去平衡，上半身帶頭竄進了灌木裏。
    “快點、快點！”
    雙手用力地推著雷恩的屁股，潔絲總算是將雷恩整個人都藏在了灌木叢中。
    秋天的夜風清掃著街道上的枯葉，今晚的月光分外明亮。
    城主宅邸的大門被打開了。門是用厚重的木板製成的，如果要開門的話，恐怕需要普通人用力地推開。
    可對於目前通過門的生物來說，這點重量根本無關緊要。
    一顆黑色的山羊頭從門縫中冒了出來。
    頭部、身體、羊腿、羊蹄。
    用雙腿站立的黑山羊出現了。
    他丟了一隻眼睛，一條手臂——在灌木中的雷恩很確定，那是他在村子裏遇到的那一隻！
    “你去哪了？這麽晚才回來？”
    黑山羊張大著嘴巴，腥臭的唾液在他雪白的牙齒中拉出粘稠的絲線。在黑夜中看到黑山羊那白森森的牙齒，任誰都會覺得害怕，更不要提潔絲這樣的少女了。潔絲一改麵對雷恩那樣隨意的姿態，她低著頭不敢直視黑山羊視線，並用顫抖的聲音回答：“剛才……剛才我去監獄裏看了，聽說衛兵們抓到了兩個打架的冒險者。”
    森寒的夜風在撫摸著潔絲的後背，她不敢確定後背的涼意到底是來自夜風，還是來自對黑山羊的恐懼。
    “住進來的那名女騎士很不簡單，你想辦法趕她走。”
    “我、我做不到……”
    “難道你隻能成為我的食物了麽？”
    “我真的做不到！”
    潔絲在按捺著自己的嗓音在尖叫，在這安靜的夜晚當然不能放聲大喊，僅能用這種半吊子的叫聲表達自己的無可奈何。
    “沒用的家夥。”
    “……你有用，你自己解決她啊。”
    潔絲與黑山羊針鋒相對，黑山羊僅剩的一條手臂握緊又張開，終究是沒有對潔絲下死手。瑪琳就他身後的城主宅邸裏，萬一鬧出了動靜，瑪琳就會從裏邊衝出來。
    “醫生，你應該明白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什麽給的，錯誤的選擇會令你失去一切，包括你的命。”
    “……我原來根本就不想要這些。”
    “我去覓食了。”黑山羊從潔絲身邊走過：“你的想法，根本沒人有興趣知道。”
    他平靜的聲音就像是在嘲笑，嘲笑潔絲的無能為力。
    無論是正義還是邪惡，人類還是魔族，最後活下來的都不會是無能的那一方。
    漆黑的皮毛融入了夜幕之中，黑山羊背對著潔絲前往城市街區了——前往那有著無數鮮活生命的街道。
    潔絲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她手裏的提燈正在黑暗中散發出虛弱的光。
    “原來是那東西啊，沒想到他活到了現在。”
    雷恩從灌木中冒頭出來：“你害怕的就是那玩意？你想的話，我現在就能殺掉他。”
    “別鬧了，那可不是一般冒險者能解決的。”
    “他的眼睛就是我戳瞎的。”
    雖然這是事實，但雷恩完全沒有和黑山羊戰鬥的記憶。在失去了記憶的現在，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能戰勝黑山羊，所以——
    “那你趕緊去啊，起碼幫我解決掉麻煩之一。”
    “我說說而已啦。”
    雷恩伸著懶腰來到潔絲身邊道：“就連報酬都還沒談好，就想讓我戰鬥？況且時間都這麽晚了，先睡覺再說。哈啊——”
    說完，他就打了個哈欠。
    “這裏的本地人或多或少都有著黑山羊的信仰，要解決他的話，就隻能拜托你這樣的外地人了。”
    “明天再說，你急什麽？我保證，我在這裏會保護你的。啊，差點忘了加上限定條件：你得告訴我拜倫異端監牢在哪，而且必須幫我在瑪琳麵前隱瞞我的行蹤。”
    “知道啦，你這個人在某些方麵也挺婆媽的。”
    潔絲沒好氣地說。
    兩人打開城主宅邸的大門，裏麵是裝飾豪華的大廳。
    “唔……這個氣味，是很長沒人住了嗎？”
    “……沒什麽人打掃而已。”
    雷恩一進來，就聞到了一股灰塵的味道。隻有在長時間空置的大宅中，才會有的腐朽氣味。
    “潔絲，這裏剛被強盜搶劫過嗎？”
    “是啊，被名為瑪琳的強盜。”
    大廳正中央的牆上掛著三幅一米多高的油畫，其中有兩幅畫都畫上了山羊。
    非常遺憾，那兩幅畫也遭到了瑪琳的毒手，在山羊頭的位置被戳出了一個洞。
    從天花板垂下來的吊燈將大廳發生的慘劇照得一清二楚，除了油畫上的洞，廳裏四處都是些石頭、金屬的碎屑。
    恐怕那些都是山羊雕像或者是山羊擺飾吧，瑪琳在以破壞的方式給城主施加壓力。
    雷恩吃了一驚，還以為自己進到了廢棄房屋裏。但在王城洛克斯住過的他明白，若是瑪琳，做出這麽粗魯的事情倒也不奇怪。
    畢竟那個女人腦子裏隻有對阿麗莎的忠誠。唉，想來上次也是因為她，我才會被帶到王城裏。
    摸了下自己的喉嚨，雷恩憎惡地咂了下嘴。
    那種有話說不出的感覺我可不要享受第二次了。
    不僅沒法告訴薇拉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安慰悲傷的柯萊絲，甚至不能安撫憤怒的露法斯。
    所以，在這次的人生當中，雷恩決定有話就說。
    最多也就被對方討厭而已，這對雷恩來說問題不大。
    因為過不了幾年，亞雷王國就會被魔族擊潰，區區被女孩子討厭，完全算不上問題——如果無法解決魔族，最終一切都會被毀滅。
    “潔絲，你換了衣服嗎？”
    “哈？你問這個幹嘛？”
    “我記得你被瑪琳嚇尿了褲子。”
    “……無聊的男人。”
    “說話可是能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哦。在談正事之前，就不能來點開胃菜麽？”
    “總之我知道你是個輕佻的男人了。我對你這樣的人可是敬謝不敏。”
    “我對你可是挺感興趣的。”
    “謝謝你的感興趣，但我更加高興你對我不感興趣。”
    “……無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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