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的母親是一個妓女。
    她的紅眼睛就是繼承於母親的。
    “誒……”薇拉說不出話，母親殘酷的言語，薇拉不知該如何回應。
    “你絕對不要走上和我一樣路哦。”母親一邊喝著酒，一邊說話。她紅色的眼睛盯著酒杯，看起來就像是自言自語。
    “可、可是……”
    “你是個好孩子，和我這樣的女人一起生活，也毫無怨言。”
    趴在桌子上，母親的視線從未觸及過薇拉：“可我不需要孩子呢……”
    “媽媽？”
    “抱歉，媽媽是個很過分的女人。”母親的聲音既溫柔又糜爛，很容易陷入其中，然後和她一起爛掉：“當時花了很大功夫才引誘齊蘭法的大老爺上床，好不容易生下他的孩子……為什麽你是個女孩呢？如果你是個男孩的話……”
    薇拉靜靜地聽著母親的自白，心髒像是荒漠上的巨石，讓話語的寒風一遍遍地吹過。
    “……應該也沒用，無論你是男是女……我還是太天真了，貝利翁不可能會把私生子女迎進家門。這麽想的話，費盡心思解除避孕魔法一點意義都沒有嘛。果然，女人還是不能依靠男人呢，想憑一個孩子進入大家族，是不現實的麽……”
    溫柔到極致的話語，並未展露任何對薇拉本人的負麵感情，卻讓薇拉感到了混亂和不安。
    薇拉意識到，母親對她的情感並不純粹，母親對她並沒有無條件的愛。
    想來也是，兩人之間的相處方式，與其說是母女，不如說是“同居人”。除了賺錢方麵的事情，反而是薇拉在照顧母親。
    母親早歸晚出，偶爾會從店裏帶點食物給薇拉，洗衣打掃等家務活都是薇拉自己做的。
    除了生過孩子之外，母親幾乎沒做過母親該做的事情。
    作為一個大人，母親總是喜歡說些“釣個好男人、一夜暴富”之類的話，薇拉反而會勸母親找份正經工作，樸素地生活。
    在薇拉勸說的時候，母親總會笑嘻嘻地說：“可是我呀，已經不知道別的賺錢方法了哦。而且這世界上哪有比這個更輕鬆的工作啊。預先說明，我可不要當個擠奶工或者裁縫。”
    如果這不是薇拉的母親，當她露出笑嘻嘻的傻笑時，薇拉會有一種想要揍她一頓的衝動。
    像母親一樣的女兒，不懂事的母親。
    好在母親再怎麽不懂事，她也沒有讓薇拉去摻和她的買賣。母親認可她自己的生活方式，但她還是明白，不該讓孩子也做這份工作。
    妓女在晚上出門工作，妓女的女兒就睡覺。
    妓女在白天回家睡覺，妓女的女兒做家務。
    晚上薇拉一個人在家，家裏靜悄悄的。
    白天母親在睡覺，薇拉得輕手輕腳，盡可能不發出聲音，也是靜悄悄的。
    扭曲且平靜。
    這就是薇拉尚未成年之前的生活。
    未成年的薇拉，還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持續下去……
    可有一天，母親走了，一個人。
    本就空蕩蕩的房子裏，就隻剩下薇拉了。
    母親留下了一封信：
    給親愛的薇拉。
    抱歉呢，媽媽走啦。
    對於媽媽來說，養一個孩子好像太苦難了，最近生意又特別不好……
    哎，你應該明白吧？像媽媽這種年齡，已經很難招攬客人了哦。
    剛好，媽媽最近認識的一個客人，說要娶媽媽呢。
    你能為媽媽的幸福感到開心嗎？
    應該不能吧。
    因為那個客人不怎麽喜歡小孩子……所以媽媽不能把你帶到新家裏去了。
    對了對了，媽媽留下來的錢，你就隨便用吧，要生活還是怎樣，都隨你了。
    再見。
    愛你的，媽媽。
    某天清晨起來，薇拉像往常一樣做早餐。
    等把早餐做好端到桌上的時候，她才發覺家裏唯一一張小桌子上，有一封信。
    信旁邊有個錢袋子，裏麵裝了些硬幣。
    “……她好慢啊。為什麽還不回來？”
    薇拉一般會配合母親回來的時候做飯，這樣母親就能在結束工作後，享用溫暖的飯食了。
    可那天。
    薇拉並沒有等到母親，也沒有打開信件。
    她隻是傻傻地等待，任由心中的不安不斷擴大、不斷膨脹。
    到了夜晚，薇拉終於按捺不住。
    她特意穿上了一件破舊的衣服，並用木炭把臉抹黑，跑到母親平時工作的地方詢問母親的下落。
    ——你、你好！我的母親有來工作嗎？名字是……
    ——啊？你說她啊，她不是辭職了麽？
    ——誒？
    ——她都辭職了好幾天了。不過像她那種老太婆也賺不到錢了，就算她不走，老板也會趕她走。
    ——那你知道她去了哪裏嗎？
    ——你是她的女兒，你不知道？
    ——這……
    ——嘿嘿，如果你來店裏工作，填上她的空缺，我或許會告訴你。
    ——不、不要……
    薇拉差點要被拉到店裏幹活，好在還是有好心人存在，幫了薇拉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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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算了，這小孩一看就不漂亮，身上還髒兮兮的。你媽媽不是說要結婚了嗎？跟一個陌生客人走了呢。
    ——真的嗎？那個陌生客人在哪？
    ——不知道。其實我有告誡過她，不要和陌生客人走得太近，畢竟熟客好歹知根知底……哎，現在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這樣啊……謝謝。
    薇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家裏漆黑一片。
    為了節省開支，薇拉平時很早就會睡覺，並沒有點燈的習慣。
    在黑得不見五指的家裏，薇拉躺進了黑暗的懷抱。
    簡單的生活，崩毀也相當簡單。
    隻要少了一個人，家就不再是家，人也就失去了前行的動力。
    就算再怎麽懂事，孩子仍舊是孩子。
    第二天清晨，薇拉很早就醒了。
    她根本無法進入平穩的沉睡。
    整整一晚上，她都做著從懸崖上掉下來的噩夢，總有種腳底踏空的感覺。
    的確，薇拉的生活已經崩壞了大半，她唯一的希望就是母親良心發現回到家裏。
    “得做早飯才行……”
    拖著疲憊的身軀準備做早飯，無意中，薇拉將注意力放在了桌麵上。
    那桌子上還擺著她昨天早上做的早飯，以及……一封信。
    在那瞬間，薇拉突然明白了，那封信是留給她的。
    薇拉猛撲到桌子上，把信打開來。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眼淚不住地往下掉。
    薇拉並不是因為信件的內容而哭泣，而是——
    “媽……你忘了我不識字嗎？我沒上過一天學啊……”
    ——而是因為絕望而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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