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法斯的情況很不妙。
    “露法斯！”
    雷恩想要到露法斯身邊，卻難以做到。
    駕駛艙本就非常狹小，還因與地麵的撞擊變得更小了。
    “等等，我就來——”
    雷恩使出吃奶的勁掰開攔路的鋼架、鋼板，一點一點地朝露法斯那邊靠過去。
    露法斯的臉慘白慘白的，幾乎看不到血色。她的身體幾乎全被座椅遮住，雷恩無法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情。
    “人生真的太神奇了，竟然……在這種地方能見到你……”
    “我在大城牆邊上時，也想不到你會從天而降。”
    淡金色的眸子睜大了點，疲倦的眼睛裏注入了活力的神采。
    “我……當然要保護本國國民了。魔族大軍從亞雷王國那邊壓境而來了嘛。”
    “你為什麽會救我回來呢？我一直想問你這個問題——可惜我那時候不能說話。”
    “為什麽呢——我忘了。”
    “好過分，我一直希望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呢。”
    “要是那時候的我，”露法斯緩慢又認真地說：“……單純又認真的我，看到你是個人類，就下意識地帶了回去，沒別的想法。”
    “啊？”
    “亞雷都淪陷了，我不保護人類……保護誰？”
    雖然帝國是大陸上麵積最大的國家，但人口數量還是無法與溫暖的南方相比。若連亞雷王國都淪陷了，那意味著超過了一半的人類都已在魔族的控製之下。
    “誒——我在你眼中，就是個人類啊。”
    衝破了鋼鐵障礙，雷恩終於到達了露法斯身邊。
    看著滿頭大汗的雷恩，露法斯淺淺地笑了：“唔——感覺不大對，小啞巴還是不說話，任我玩弄就好了。”
    艙內的溫度比之前要高了不少，空氣也比之前要渾濁了。
    狹小的空間內不存在足以讓兩人呼吸的空氣，所以雷恩要抓緊時間救露法斯出去。
    “我的聲音很令你失望？”
    “你會說話，會大喊大叫……那我豈不是不能將你藏在我的房間裏？”
    “……你還想著這種事情啊。”
    雷恩眉頭緊皺，露法斯的情況有點難辦。
    她的下半身被夾住了。
    操作台的台麵與駕駛椅發生了形變，牢牢地粘合在了一起，像是一條毒蛇，將露法斯的下半身吞了進去。
    在這種情況下，雷恩不敢想象露法斯的下半身成了什麽樣子，他隻能祈禱將操作台與座椅分開後，還能說裏帶露法斯逃走。
    “走吧，雷恩。”
    “我會帶你一起走的。”雷恩緩慢而有力地進行救援工作，他要十分小心地將夾住露法斯的東西分開：“看來。你已經記住我的名字了。”
    “你不知道，這東西壞掉了可是很容易爆炸的。”
    露法斯的臉也被汗水浸濕了，因為艙內又悶又熱：“不要無謂地浪費性命好麽？能在這裏看到你，我就非常開心了。”
    “所以我們不能在這裏結束。你還記得北方的海水有多冷麽？我絕對不要讓你一個人死在這裏。”
    “是啊……之前，我有你在身邊呢……”
    彎著腰努力掰開座椅的雷恩，感覺到有雙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他抬頭一看，露法斯那張虛弱又滿足的臉就在眼前。
    “……大陸這麽大，為什麽又會遇見你呢？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呢？最重要的是，你為什麽會記得過去的一切呢？”
    露法斯的心髒噗噗直跳：“呐，你說，這是為什麽呢？我連你是誰，在做什麽，有怎樣的人生都不知道，可我為什麽會感到心情澎湃呢？”
    露法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潤，位於大陸權勢頂點的她，卻為傾心於一名身份不明的男性。
    “大概是……因為愛情吧。”
    雷恩咧嘴一笑。
    露法斯抬起雷恩的臉頰，兩人緊緊地吻在了一起。
    數秒鍾的吻，道出了半年未見的浪漫。
    “喂……我忙著呢。”
    “這次的人生，我死而無憾了。”
    “別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嘛，我實話告訴你，我應該是沒救的了。不過你願意幹，我就看著你幹。”
    露法斯嘻嘻笑著，雷恩繼續他的救援工作。
    艙內的溫度已經到了有點危險的程度。
    雷恩終於分開了座椅和操作台。
    慘不忍睹的小腿，骨頭與肌肉構成的下肢已經不能使用。
    雷恩默不作聲，露法斯伸手摸摸他的頭道：“好啦，你已經做得不錯了。”
    “你看，我這不是和之前的你一樣了嗎？原來失去下肢……是這種感覺啊。”
    “讓我再好好看看你的臉。”
    ——露法斯並非因為雷恩來救她而變精神了。
    ——而是因為回光返照。
    “露法斯，我……沒能做到。”
    “本來就不關你的事，”露法斯笑道：“我自找的。喂，問你個問題，我漂亮嗎？”
    “勉強比得上我。”
    毫無理由的問題，讓雷恩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些許，他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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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此荒誕不堪的現實中，比起哭喪著臉，些許笑容更適合此時此刻。
    “對，就是這個表情。哎，那時候挺遺憾的，你笑起來的樣子，我從來沒見過呢。”
    “一樣，我也很少見過你笑。”
    “是嗎？”
    “你忘了那天晚上後，你變成了什麽樣子嗎？幾乎不會離開審判身邊，總想著殺人。”
    “這……我不否認。”
    “所以，笑一個吧。”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別離開我哦。”
    “嗯。”
    “我是個惡毒的女人，明明這裏非常危險，我卻想讓你陪著我。”
    “你有以前記憶吧？露法斯。我們還會再見的，下次見。”
    “嗯，下次見。”
    兩人無比確信這不是故事的結束，他們終會再見。
    不妙的轟鳴聲填滿了兩人周圍的空間，與過去類似又有點不同。
    同樣是狹小的駕駛艙。
    冰冷的海水與不斷上升的溫度。
    斷腿的雷恩與失去腿的露法斯。
    無法告別的兩人與承諾了下次的兩人。
    ——飛行艇爆炸了。
    “雷恩？”
    爆炸聲響徹沃爾特小鎮的天空，柯萊絲往飛行艇墜落的那個方向看去。
    坐在她對麵的薇拉、坐在她身邊的泉也扭動著脖子，看向了同一個地方。
    然後她就回到了兩天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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