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的了。”
    “可惜，如果你不是這種眼神的話，我還真信了。”
    “我？眼神？”
    “你不知道你現在什麽表情嗎？”
    雷恩回頭看了妮芙一眼，又繼續看回他的夜景了。
    “什麽表情？”
    “可惜柯萊絲不在，”妮芙繼續拾階而上，站到雷恩身旁道：“她一定沒看過你現在的表情。現在才對嘛，像個不錯的男人。”
    “啊？我平時怎麽了，平時不像？”
    “要把你好色囂張的氣質收起來才行。一個沉穩的男人，怎麽能一副傻樣呢？”妮芙的身高比較矮，她在雷恩身邊，頭頂大概夠到雷恩的胸口：“你在看什麽呢？”
    “你今天的話特別多。怎麽突然對我感興趣了？”
    “因為我突然對你感興趣了。”
    “啊？”
    雷恩皺眉看向身邊的精靈美少女，端正潔白的臉上鑲嵌著兩顆藍寶石一樣的眼睛。不愧是被譽為最美生物的精靈，妮芙的容貌的確有著過人之處。
    臉，的確是漂亮。
    可惜的是，她臉上沒有太明顯的情緒。
    乍一眼過去，宛若擺在商店櫥窗裏的精致娃娃。
    雷恩想了想，哈哈大笑道：“像我這麽優秀的男人，你會感興趣是理所當然的哈哈哈！”
    “……真無聊，這種氣氛下，你怎麽可以笑得這麽沒品——誒？你、你幹嘛？”
    “你在問我看什麽嘛，我在看天、看地、看月亮。你知道我在看什麽了嗎？”
    雷恩將妮芙小小的身體摟起來，讓她坐到肩膀上——這樣，妮芙的視野就比雷恩要高了。
    “哎，男人就喜歡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但感覺還不賴吧？”
    “……還不賴。”
    比任何人都要高，遠處的高山、城市、平原都在妮芙的眼睛裏，高遠的天空仿佛遙不可及。
    這天空與千年之前，並無區別，有變化的是，地麵的滄海桑田。
    “雷恩。”妮芙喊了雷恩的名字：“就你的感覺……魔族強嗎？”
    “嗯？區區魔族而已，我隨隨便便就……”
    “認真點。你知道我不是柯萊絲那種小姑娘。”
    雷恩皺眉。
    他抬頭，他的視線剛好和坐在他肩膀上，正往下看的妮芙對上了。
    藍色的眼睛如大海一般澄澈穩定。
    妮芙一點都不像他之前遇到的女人。
    雷恩搞不懂她在想什麽。
    她沒有柯萊絲的溫柔、沒有露法斯的情欲、沒有潔絲的恐懼、亦沒有泉的卑微。
    眼前的妮芙，與雷恩印象中的那種嗜血精靈完全不一樣。
    她充分具備了人們口耳相傳中，精靈的那種高潔出塵的氣質。
    妮芙似乎與一般女人有點不同。
    “這次的白曆，沒剩多少年了。人類與魔族，你覺得哪邊會贏？”妮芙再問了一次。
    “……你問這個幹什麽？”
    “回答我，雷恩。”
    “……我會贏。”
    在雷恩麵無表情的臉上，妮芙似乎尋找到了答案。
    精靈輕輕地笑了。
    妮芙並不算了解雷恩，但她見過很多、很多人。
    真正自信會勝利的人，並不會露出雷恩這樣的表情。
    特別是男性，但凡骨子裏還有一丁點的自傲，勝券在握的男人必定壓不住嘴角的微笑。
    若真的會贏，那何必按捺住內心的自信呢？
    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所以，被強行繃住的麵部表情，那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動搖、不確定、不安。
    妮芙理解這個答案背後的意義：盡管雷恩知道敗局將近，但他尚未認輸。
    “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在魔軍真正壓境之前，世界上所有的人類都對自己的將來抱持樂觀態度。可你似乎有著相當程度的危機感呢。”
    “黑白曆會交替的吧，魔族將會統治這個世界，有點危機感不是很正常的嗎？”
    雷恩並未否定他有危機感這件事。
    “說是這麽說……可不知者無畏。在親眼看到一切之前，沒人會感到恐懼。”妮芙打了個比方：“我所在的時代，頭腦好的人就能獲得一切。所以每個孩子的父母都會督促孩子們學習知識。然而——孩子們總是不相信父母說的話，直到……他們被社會拋棄的那一刻起。”
    “啊？你在說什麽？”
    “那我換個說法。”妮芙說道：“這奧斯裏克匯集了這麽多人……他們臉上有著對魔族的恐懼嗎？”
    “部分有吧，有些冒險者被魔族教訓得挺慘的。”
    “除此之外的呢？”
    “唔……這倒沒有。”
    “隻有親眼見識過絕望的人，才會懂得恐懼。而那些從未恐懼過的羔羊，將會在還不懂恐懼為何物時……被絕望擊碎。”
    “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知道什麽是恐懼，你清楚魔族與人類之間的差距。”
    “差不多吧。”
    雷恩歎息一聲，重新將看回他的夜景：“就算人類有個二三十米高的鋼鐵巨人，都打不過魔族。”
    “鋼鐵巨人？有趣的想象……你從哪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呃……我自己想的。”
    “假話。”
    “真的。”
    雷恩沒與妮芙麵對麵，妮芙無法從雷恩的臉判斷他說話的真假。
    妮芙凝視著雷恩的側顏。
    她感覺到雷恩知道些什麽，但又不能確定。
    “你還不夠信任我吧，雷恩。”
    “為什麽要這麽問？如果我不信任你的話，不會讓你當城主代理吧。”
    “與其說你信任我，不如說，你不怎麽在乎那座城市。”
    “呃，其實我挺在乎的。好歹也能有一份收入……”
    ——隻在乎當城主收到的錢，並不在乎城市本身……麽？
    妮芙一下子就判斷出了雷恩的意思。
    “剛才你說的鋼鐵巨人，是不是有一個名字？比如曙光之類的……”
    “呃，這倒不是……”
    雷恩再次看向妮芙，疑惑出現在他臉上：“也不是什麽值得隱瞞的事情……你就當我胡言亂語好了。我知道的那個鋼鐵巨人，叫做審判。”
    “這樣啊……你是怎麽知道審判的呢？我挺感興趣的。”
    “你對這個感興趣？”
    “嗯，挺感興趣的。”妮芙伸手摸了摸雷恩的臉頰和耳朵：“能仔細跟我說說嗎？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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