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呼呼地吹。
    騎在跑馬身上的風清爽且涼快。
    初夏的氣溫不高，空氣濕度要比春天低，被這時候的夜風撫摸臉頰和脖子，會不自覺地讓人感到心情愉悅。
    馬蹄猛擊地麵的聲音接連不斷，讓這個愜意的夜晚多了幾分緊張。
    數百人騎馬前行，附近的草地和灌木都在顫抖。
    現在離韋斯特的亞法姆得堡已經有很長距離了，時間也來到了深夜，可在最前邊的特列森等人還在悶頭趕路。
    眾人都帶了兩三匹馬輪換趕路，他們前進的速度越快越安全。
    王國人在前邊一聲不吭，神色凝重。
    拜倫人則有些輕鬆自在，看看這看看那的——顯然，異國的風景讓他們感到好奇。
    勇者身邊除了盧克神父，還有百來人的騎士。這些騎士常年駐守在奧斯裏克西南的拜倫島，很少能看到大陸這邊的風景。
    兩撥人在精神狀態上有著明顯差異，是因為王國人更能感受到自己祖國內那緊張的氛圍吧。
    “將軍。”
    “將軍！”
    “那個叫……叫特什麽的！”
    “嗯？”
    呼呼的風聲讓特列森沒聽到雷恩喊他，直到雷恩放大了嗓音他才反應過來：“什麽事？”
    “都騎了這麽久，可以休息一下了吧？”
    “不行，我預計要跑到黎明時分。直到跑出了邊境伯的控製範圍，我們才算徹底安全。”
    “……你們還沒正式撕破臉吧？”
    “雷恩，我國的情況非常糟糕。”一向慈祥的特列森展露出了他銳利的一麵：“皇女都給了麵子親自參加勇者祭，而我們的公主卻隻讓我們代理參加——你應該會明白其中的意義。”
    “哼，銘記在心。想來也奇怪，像我這種沒地位和背景的人也能得到一國將軍的青睞，王國也確實捉襟見肘了嘛。”
    “哈哈，”特列森輕笑道：“對於心懷大事的人來說，地位和背景……遠沒有才華與忠誠重要。”
    “是麽？”雷恩瞥了眼身後：“……有了勇者的頭銜，才能有這麽多人跟隨他呢——那個叫科羅的家夥。”
    “你到了我這年紀就明白了，雷恩。”特列森溫和地笑道：“我覺得你是個有熱情和衝勁的年輕人，能讓這個世界發生改變的，永遠是開懷的熱情，而不是頭銜與虛偽。”
    雷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理解不了特列森在說什麽，他大概明白特列森在誇他就夠了。
    “再等等吧，雷恩。天快亮了。”特列森直視前方的黑暗道：“到了天亮時分，我們應該安全了。”
    雷恩點頭，他從特列森身上感受到了長者的關懷，在他的人生當中，這樣的人幾乎沒有，這讓他感到新奇。
    後半夜。
    馬蹄踏地的聲音變慢了，馬匹的呼吸越發的粗重。
    馬累了，人也累了。
    王國人還能咬牙堅持，後方的拜倫人與前方部隊拉開了一小段距離。
    “將軍，後麵的家夥跟不上了。”
    瑪琳駕馬到特列森身邊說道。
    “……稍微放慢點速度吧。”
    特列森說道：“都離亞法姆得堡這麽遠了……”
    特列森說話的語氣中充滿著不確定。
    拜倫人可不是王國人，他沒有指揮拜倫的權力，強行要求對方急行軍——特列森也不知道這樣妥不妥當。
    這時，科羅騎著馬跟上來了。
    “將軍，雖說謹慎是好事，但大家都累了。”
    科羅不愧是勇者，經過一晚上的急行軍，依然精神抖擻：“有我們跟著，邊境伯應該也不會對我們來硬的。”
    “我反對。”
    瑪琳反對道：“韋斯特伯爵駐守邊境多年，在王子間的內戰也大放異彩，他絕不是那種能輕鬆應付的對手。”
    瑪琳指的是亞雷多年前的內戰。
    國王體衰，阿麗莎的大哥、二哥為了繼承權進行鬥爭，最終他們兩敗俱傷，由阿麗莎當了攝政公主。
    當時韋斯特邊境伯支持二王子，並為二王子立下了不少功勞——可惜的是，無論是二王子還是大王子，都未能順利取得王位，反而是阿麗莎站上了權力之巔。
    “勇者，這是你經過深思熟慮的判斷嗎？盧克神父也同意你的看法？”特列森向科羅發問道。
    “我們這邊，以我的意見為主，即使是神父也不例外。”
    科羅的語氣認真且堅定，表明他沒有在開玩笑。
    “——好吧。”
    特列森猶豫片刻，終於作出決定：“那我們就休息片刻，在黎明前再繼續趕路。”
    人數眾多的隊伍停了下來，進行原地休息。
    漆黑的深夜十分安靜，大多數人會趁機打個盹。
    雷恩摸摸被馬鞍震得快要裂開的屁股，一陣齜牙咧嘴。他仍未習慣長期騎馬，長時間趕路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特列森和瑪琳一直看向東邊，那是安全的方向，也是太陽即將升起的方向。
    休息的時間轉瞬即逝，眾人騎上馬準備繼續趕路——
    轟隆轟隆……
    他們身後，似乎響起了什麽聲音。
    這種聲音他們十分熟悉，特列森馬上發出指令：“走！”
    話音剛落，他和瑪琳便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其他王國人緊隨其後，唯獨拜倫人滿了半拍。
    鬆弛的拜倫人仍未意識到事情的發生，可等那陣聲音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們也知道了大事不妙。
    那是鐵蹄的聲音。
    一支數量不少的騎士從西邊追了上來，就在他們身後。
    眾人不要命地駕馬疾馳，可說到底並不如追兵那麽快。因為雷恩等人的馬匹經過了長時間的折磨，早就沒了一開始的速度與耐力，追兵很快就追上了他們。
    從後方而來的騎士追過了王國騎士，他們一個拐彎，便將以特列森為首的王國騎士攔住了。
    特列森和瑪琳萬分不甘，也隻能勒馬停步。
    “你們是什麽人？擅闖邊境伯的領地？”
    太陽從東邊升起，黎明的光輝讓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
    攔在眾人麵前的騎士騎著上好的戰馬，背對太陽，向特列森等人發問。
    “我是公主麾下的特列森，你也報上名來吧。”
    特列森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