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穿龍袍的男人笑道：“能來戍垣，願意去荒蕪…確實不是個孬種，是條漢子。”
    陸浮聞言哈哈大笑，一招手從林煜儲物空間取出那杆螭黎贈送的毛筆，篆刻“下筆如有神”五字。
    “我那個徒弟送你這杆筆其實是下了許多功夫的，這杆筆是一位畫聖的遺物之一。你合道所在在於心中錦繡山河，那是否可以自己勾勒出山河呢？”
    他扭過頭，看向林煜，“小子，不妨去嚐試著做一名畫師，心鄉剝離出去後你少了一類保命功夫，但是真的少了嗎？還是說你在刻意隱藏？”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林煜幹笑兩聲。
    或許其他人都不會去過深的探查林煜，因為不屑，一個金丹修士而已，能有多大能耐。
    但陸浮不一樣，他是真的閑，閑的無聊，自然就想去探查一下身邊的晚輩。
    黃山笑道：“合道所在，不在天時地利，而在自己的內心，確實是聞所未聞，這一代混沌洲果然出好苗子。”
    “前輩這是當過皇帝？”林煜疑惑問道，“不然為何穿著龍袍？”
    “嗯。”黃山平靜的說道：“幾百年前的老黃曆了，當時我在淩波洲差點完成了一洲為一國的壯舉，奈何時運不濟，有幾位仙師在一國京城殘害數百名百姓，寡人實在氣不過，就把他們出手打殺了。”
    說到這裏，他自嘲的笑了笑：“後來才知道，那幾位仙師是幽冥前輩的徒子徒孫。當時的幽冥前輩給了我兩個選擇，要麽寡人跪下認錯被他打死，要麽他把整個京城變為黃泉。”
    林煜皺眉問道：“前輩認錯了？”
    “嗯！”黃山大義凜然的笑道，“寡人一人得失和一座京城百姓的安危，輕重緩急寡人分得清，但是幽冥前輩並沒有遵守承諾，隨手屠殺了半座城的百姓，是張載前輩的幾位弟子出手才堪堪攔下，事態才不再向惡劣發展，說到底寡人難辭其咎。”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常，好像那個主人公並不是自己，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陸浮接過話頭：‘當時的幽冥道人又給了黃山兩個選擇。一是拿出國庫全部金銀法器交給黃泉路，當作賠罪；二是黃山從此離開人間，此生不得踏入人間一步！’
    “他選擇的後者。”
    陸浮依稀記得，他當年護送這位雄才偉略的帝王行至天門山，黃山站在山巔，最後看了一眼淩波洲方向，給予人間的最後兩句話是那“有愧於一洲百姓”“願淩波百姓世代安康”。
    他拍了拍黃山的肩膀：“其實當年我已經做好把你放跑，你一個人去往荒蕪，圈地占地盤，在荒蕪做大做強、再創輝煌的情況了。”
    就連陸浮這麽個變態都覺得，黃山在位時期的淩波洲，是真的讓人省心，沒有百姓暴亂、削藩很成功、很少發動戰爭，百姓年年都能吃飽飯、穿暖衣。
    那個時候的淩波，就是張載和眾人的太平盛世。
    黃山取出四壺酒，分別遞給陸浮、林煜、米昭。
    米昭還有些受寵若驚，“給我的？”
    黃山沒好氣的罵道：‘愛喝不喝，不喝就滾！’
    後者樂嗬嗬的接過酒水，這些綺陌區的劍仙喝的酒水，都是極美的！
    黃山一口氣悶完一壺酒，才回答陸浮那個問題：“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雖然寡人現在已經不是什麽狗屁皇帝，但是…淩波洲還在人間，寡人的子民還在淩波，我…就願意在這裏守一天。”
    “哪怕有一天城破，寡人也無憾了。”
    “年少時父王讓我讀聖賢書，讀到一句“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覺得很對，百姓不安居樂業，那國家如何能夠強盛？”
    此時，已經是三輪明月當空照的景色，四人就這麽枯坐著，時不時的聊著天，喝著酒，暢想著未來，誰也沒有提那所謂的城破之後的後路。
    因為沒必要，城破？死就是了！
    對於那些流民來說，這座城就是他們的家鄉，他們哪裏都不去了；對於那些綺陌區的修士而言，他們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真心把這裏當作家鄉。
    或許是醉了，或許是心中有話憋得太久，黃山站在城頭上輕聲笑道：“人世間，應該少一些大修士，多一些美好。這裏人人都對人間很失望，但是我黃山，寡人希望人間的年輕人能夠多看看世間美好，不要對這個世界失望。”
    最後，陸浮和林煜一人拽著黃山的一條腿，給拖回了綺陌區。米昭則告別去了白馬區。
    城頭上，小姑娘周留依躺在樹枝上輕輕哼著歌謠，時不時拿起那片樹葉學著林煜的模樣吹著小曲，卻怎麽也吹不出林煜的那種感覺。
    翩然坐在白馬區的那棵老桂花樹下，獨自一人自飲自酌。
    天狐臥在戍垣最高的那座宮殿上舔著爪子，時不時的往荒蕪那邊瞅兩眼。
    那位生活在城頭上的大劍仙老酒鬼還是和以前一樣，哪怕已經醉醺醺卻依舊不忘給自己灌酒。他看向原先坐著那四個年輕人的位置，神色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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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幾何時，自己也像黃山那般意氣風發？想要為人間守國門。
    對他來說確實是年輕人，修行歲月最長的陸浮也不到兩千年歲月，都還年輕。最年輕的那個，卻是最暮氣沉沉。
    真是欠收拾啊！
    哪有什麽最得意、最失意？分明是喝醉卻尚未醉死之人的夢幻罷了。
    將黃山扔回床上，陸浮笑問林煜：“有什麽打算？”
    是問他準備什麽時候前去荒蕪。
    林煜回答道：“準備在這裏經曆一場戰爭，然後再去荒蕪，起碼要先對荒蕪的局勢有了一些初步了解。”
    “橫渠老祖讓我去那一片孤城萬仞山之地開宗立派，可是具體在那裏我也不知道。陳熙的落子，如果我找不到的話…那就隻能我自己落子！到時候掀棋盤，將格局推倒重來！”
    “以你金丹的實力，加上一把三尖兩刃刀、一把春秋、一把光陰長河、一份異世界存檔、以及道祖分身贈送的那些紫氣、加上零零散散的小物件，你在荒蕪自保很容易，隻要你不招惹王座，一切都好說。”陸浮笑道。
    “至於那一片孤城萬仞山嘛…是一處秘境，等你境界高了過去占據就是。”
    “陳熙的落子不需要刻意去尋找，你找不到，該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的。”
    林煜好像突然想到什麽，問道：“前輩，昆侖在哪裏？”
    “啥玩意？”陸浮疑惑的問道：“昆侖？那是什麽？山？河？還是地名？”
    林煜皺眉說道：“是青鸞說的地方。”
    “我在荒蕪當街溜子這麽多年，在人間當了這麽多年院長，還真不知道什麽地方叫昆侖。”陸浮聳聳肩：“但是畢竟是劍主嘛，她說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也很正常，習慣就好。”
    林煜皺眉，在心中暗自思考：“難不成是在存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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