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你是不打算追究他的責任了嗎？”
    “嗯。”
    溫棠的心情反倒更沉重了。
    她猶豫了許久。
    還是沒忍住問，“學長，你是因為我的原因嗎？”
    她始終沒忘記陸聞璟說過的那句話。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我今天來，沒別的意思，不是要求你要做什麽或者說要怎麽樣，我隻是來問句話而已，有或沒有，都沒關係的。”
    “你沒有必要因為我的原因去原諒你不想原諒的人跟事。”
    “我跟蔣行舟遲早會離婚的，他會不會坐牢，對我沒什麽影響。”
    “不是，”陸聞璟否認了，“你別多想，我有我自己的考量，跟你沒關係。”
    溫棠的心這才落定。
    被道德綁架的感覺不好受，她不想讓陸聞璟誤會她的意思。
    “那就好。”
    時間漸漸逼近午時，秋日的氣候早晚溫差大。
    時間漸漸逼近午時，太陽還是很烈，高高懸掛在空中，炙烤著大地。
    季時幾乎全能。
    溫棠沒來之前就已經在準備中午要吃的食物。
    等兩人聊完。
    食物也都上了桌。
    溫棠看了一眼。
    巴掌大的黑虎蝦被剝了個幹淨燙熟，搭配酸辣的料汁，放上香菜，洋蔥，蔥，蒜，生抽醃製。
    色彩分明的番茄蒸龍利魚，紅紅的番茄切片放在最底下擺盤，整齊的擺上白嫩的魚片，用以青瓜胡蘿卜絲點綴。
    再加上一小盆冬瓜花甲湯跟一小碟蘋果塊拌百香果。
    兩菜一湯一甜點，賣相十足，不知道季時在裏邊放了什麽，看上去明明沒有一點子油，聞起來卻很香。
    特別是那蝦。
    勾引得溫棠不停的分泌口水。
    好香......
    好想吃......
    明明王阿姨的手藝也不錯，色香味樣樣俱全，也是按照孕婦食譜來的。
    可不知道怎麽回事，一聞到菜散發出的油味，她就忍不住反胃。
    不放油，又幹幹巴巴根本吃不下。
    她這幾天，就沒好好正經的吃過一頓飯。
    彼時。
    溫棠已經站了起來說了告辭的話要走了。
    可眼睛就跟黏在餐桌上似的，怎麽都邁不開腿。
    陸聞璟將她的反應納入眼底，不自覺的勾了勾嘴角，“不如吃了飯再走.......？”
    話音未落。
    “好！”
    溫棠答應得飛快，生怕慢上一秒這份就沒了口福，“學長，那我就不客氣了。”
    “好。”
    陸聞璟忍俊不禁。
    明明覺得不好意思，卻在美食的誘惑前低下了頭。
    小饞貓。
    溫棠跟陸聞璟一塊坐下。
    看著麵前的佳肴，溫棠剛要動筷子，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站著一旁不動的季時。
    疑惑道，“你......”
    陸聞璟介紹道，“這是季時，我的助理。”
    溫棠咂然。
    她以為，兩人是朋友。
    畢竟季時周身散發的氣質，看著就不凡。
    “季助理。”
    溫棠打了聲招呼，問，“你不吃嗎？”
    季時言簡意賅，“吃過了。”
    陸家有家規。
    主人家用餐時，下屬或下人，不能同桌共食。
    他是陸家的家生子。
    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身上就肩負起了照顧六爺的責任。
    說好聽些，是生活助理。
    其實，他不過是陸家的一個下人。
    六爺待他自是極好。
    他們是兄弟，是手足，是生死之交，即便如此，季時始終謹記著自己的身份，從未僭越。
    他還不夠格跟六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不過這些，沒必要對一個外人解釋。
    “好吧。”
    看出溫棠不自在，季時識趣地退到一旁，不再打擾。
    夾了一隻心心念念的蝦到碗裏，一口咬下去。
    酸酸甜甜的味道徹底綻放在味蕾之中，瞬間將胃口打開。
    黑虎蝦個頭不小，溫棠一連吃了幾個才吃完。
    唇邊濺上湯汁，她下意識的伸出舌頭舔了舔。
    粉色的小舌頭露出尖尖，在晶瑩剔透的紅唇上一閃而過。
    陸聞璟眸光暗了暗。
    思緒再次飄遠。
    如炬的目光落在臉上，饒是溫棠再怎麽遲鈍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抬頭，短暫的放棄味蕾感受。
    四目相對。
    溫棠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學長，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陸聞璟絲毫沒有被正主發現的窘迫。
    他泰然自若，“沒。”
    “那你剛才那樣看著我幹什麽？”
    “隻是覺得你胃口變好了，有些意外。”
    還記得昨天在玲瓏食客跟農安誌一同吃飯時，菜品被端上來的那一刻，溫棠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難看了起來。
    溫棠也沒想到，“季先生手藝好。”
    陸聞璟讚成，“確實不錯。”
    說話間的功夫，他夾了塊魚片放進嘴裏，一舉一動，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
    就好比，聚光燈下攝影師滿意的每一幀鏡頭。
    無人在意的角落。
    季時冷冰冰的神情如冬日寒冰迎來了第一縷暖陽，緩緩破開。
    生硬的眉眼隨著陸聞璟的話變得柔和了不少。
    六爺的認可，不論輕重，於他而言，都很重要。
    溫棠吃得差不多了。
    嚐一口沾滿百香果汁的蘋果塊。
    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蘋果的甜中和了百香果的酸，清甜中參雜著酸澀，酸澀中參雜著清甜。
    讓人吃了一塊又忍不住再吃幾塊。
    一會的功夫，碟子裏的蘋果直接少了大半。
    人遇到好吃總是會下意識的分享。
    溫棠手比腦子快。
    吃得差不多了。
    她一口將叉子上的剩餘的果塊咬進嘴裏，重新插了塊新蘋果，遞到了陸聞璟唇邊。
    陸聞璟愣了一瞬。
    他垂眸，沒看果塊，視線落在了叉子上。
    溫棠不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她居然。
    把！自！己！用！過！的！勺！子！遞！給！陸！聞璟！
    天呐？！
    她怎麽敢的啊？
    平時裏她沒什麽社交，不是跟蔣行舟就是跟顧南枝在一塊。
    她跟他們兩個，都是不分你我的。
    順手喂蔣行舟跟顧南枝吃東西習慣了，形成了肌肉記憶，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
    忘了跟外人的界限。
    轟——的一聲。
    溫棠腦子瞬間炸開了，內心發出尖銳爆鳴，恨不得變成鵪鶉將腦子塞進地板。
    她都做了些什麽啊？
    這跟冒犯別人又什麽區別。
    溫棠又尷又尬又羞。
    整張臉跟火燒雲似的紅了個底朝天，腳趾摳地，三室一廳簡直不在話下。
    她訕訕一笑，剛要把手收回來。
    下一秒，手中的叉子脫離掌控，那燙手山芋，就這樣被陸聞璟拿走了。
    男人淡淡的道了句，“謝謝。”
    相較於她的慌亂，陸聞璟平靜得看不出半點異常。
    就好像，溫棠做的，不過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舉止。
    “學長......”
    那句，“這勺子我用過了”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
    難不成，他沒看見？
    溫棠欲言又止。
    直到她看見，陸聞璟將叉子放在身前的小盤子裏，沒吃。
    他說，“可惜，我不愛吃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