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七年的新年藍武是在奔波中度過的。
    他在大年三十這一天，和姚廣孝一起啟程前往了宣府。
    因為木格其真的很著急。
    事情既然已經談妥，這位兀良哈部的王子一天也不想在北平多待，一直在催促姚廣孝盡快啟程前往宣府，主持這一次的互市。
    看他那樣子，是恨不得當天就趕緊飛回宣府去。
    他的想法也很好理解。
    畢竟如今草原上正是寒冬，前幾天又下了一場大雪，多拖延一天，他們部落中就會多凍死餓死幾個牧民。
    其實人還在其次，關鍵是戰馬。
    若是戰馬都被凍死，那來年他們還有什麽資格和韃靼、瓦剌在草原上爭奪草場啊！
    難不成要一直做大明的附庸不成？
    “大師，兀良哈部雖然如今虛弱了，但他們依然還是一頭狼，咱們和他們合作，可是要小心。”
    “別滅了韃靼，反而讓身邊的兀良哈部在暗處成長起來，再回過頭來反咬我們一口。”
    路上，藍武看著後方緊跟著他們馬隊的那一群蒙古人，想起大明原本曆史上發生的那些事情，不由就提醒了姚廣孝一句。
    姚廣孝聞言不由就嗬嗬笑了起來。
    “他們成長不起來的！”
    “國公可知燕王已經上奏朝廷請求設立朵顏三衛了嗎？”
    “一旦朝廷的奏疏下來，這些明年隨我們一起打仗的兀良哈部青壯就變成了大明衛兵。”
    “到時候我們給他們發響銀，打下韃靼之後的草場也可以分給他們一部分，讓他們放牧。”
    “甚至他們都不需要互市，有什麽缺的物資，可以直接來宣府購買。”
    “唯一的條件就是讓他們脫離如今兀良哈部放牧的地區，來宣府附近駐紮聽候調遣，國公覺得到時候他們會同意嗎？”
    “這是肯定的！”
    藍武幾乎沒有猶豫就肯定了姚廣孝的想法。
    底層的蒙古人和大明是有本質的差別的，他們可並沒有什麽家國情懷，特別是如今已經被徹底打散，沒有了國家建製，重新恢複成一個個部落的蒙古人。
    準確點說，誰能讓他們吃飽飯，不讓他們挨餓，他們就會聽誰的話。
    若真按照姚廣孝的這個搞法，背靠大明這個大靠山，再也沒有凍餓而死的顧慮，這些人恐怕還真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朱棣幹。
    到時候兀良哈部恐怕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這件事。
    畢竟這些人即便分裂出去也是他們兀良哈部的一部分，若是真鬧崩了，那可就成仇人了。
    “或許這就是曆史上朵顏三衛設立的過程了。”
    “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幸參與其中！”
    藍武樂嗬嗬的想著。
    他可是記得在原本的大明曆史上，朵顏三衛在永樂一朝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朱棣五次討伐韃靼、瓦剌，其中都有朵顏三衛的身影。
    這說明這一次姚廣孝的招攬計劃是非常奏效的。
    “那可有什麽防備他們的手段？”藍武又問道。
    “要什麽手段？”
    “草原人最為慕強，隻要我們足夠強，他們便一直都會忠誠可靠，若是我們的邊軍戰力弱了，那即便立下的規矩再多也沒用，他們該反叛依然還是會反叛的。”
    姚廣孝眯著眼睛回頭看了一眼木格其，笑道：“在草原上，狼可以訓成狗，狗同樣可以變成狼，關鍵是看我們這些獵人的手段如何，涼國公，你明白了嗎？”
    “有些明白了！”
    藍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他發覺在這裏，和在京城的行為邏輯果然是完全不同的。
    在這裏，不需要什麽製衡、什麽規矩，隻要你夠強，那麽你的話就可以成為規矩。
    “我好像有些喜歡上這裏了。”
    藍武摸了摸腰間的寶刀，臉上的表情開始躍躍欲試起來。
    兩天後。
    宣府。
    “哼！”
    “一群廢物，那蠻子就算再厲害，咱們三五個人殺不了他，十個八個能殺嗎？”
    “十個、八個殺不了，上一百個，堆，還堆不死他嗎？”
    “你們碰上他連打都不敢打，丟下十幾個兄弟的屍體，就這麽灰溜溜的回來了？”
    “我大明自設立夜不收以來，有你們這麽窩囊的嗎？”
    宣府守備將軍府的議事大廳裏，藍武剛剛跨進門，就聽到了裏麵馮勝怒不可遏的怒喝聲。
    他和姚廣孝對視了一眼，兩人一起進了房間，一眼就看到了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將軍，正滿臉羞愧的跪在地上，而在他身前，馮勝一臉怒意，須發結張，猶如一頭發怒的老獅子。
    說實話，這還是藍武第一次見到這個狀態的馮勝，和大半年前如同老賴一般，躺在他家門口和他耍賴時簡直判若兩人。
    “宋國公這是又有情況了？”
    姚廣孝最先開口道。
    馮勝聞言，抬頭看到是藍武和姚廣孝到了，臉上的怒意這才稍稍收斂了一些。
    “平安，我告訴你，你若是做不了這個前軍先鋒，有的是人可以做，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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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本公還有要事要談，你滾回去好好想想吧！”
    馮勝一揮手，示意這個青年將軍可以離開了。
    藍武看著這個一臉沮喪起身的青年將軍，心中卻是忍不住微微動了動。
    平安他知道，曆史上留下過姓名的大明初期名將。
    他真正開始大放異彩是在靖難中，算是朝廷軍隊這邊，為數不多打出了正戰績的將軍之一。
    甚至有好幾次據說差點把朱棣都給嘎了。
    沒想到現在他竟然就在宣府前線，而且還在馮勝的麾下任先鋒。
    “國公，您罵也罵了，屬下這次打了敗仗是屬下無能，但屬下還是要爭辯兩句！”
    “那個蠻子箭術太厲害，又是在夜裏，兄弟們即便想要衝他也根本就找不到他的位置。”
    “平安並非是怯戰，隻是不願意讓手下的兄弟們付出無謂的犧牲罷了。”
    平安說完這句話，再次朝著馮勝拱手行了一個軍禮，這才大踏步的離開了。
    “哼！”
    “脾氣還不小！”
    馮勝冷哼了一聲，卻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轉頭看向藍武身邊的姚廣孝。
    他臉上立馬又恢複了笑臉道：“道衍大師勿怪，隻是軍中的一些小事而已。”
    “燕王殿下給老夫的書信老夫都看過了，和兀良哈部互市的場地也都準備好了，就在宣府北城門之內的甕城之中，具體的您可以再看著安排。老夫已經交代過了，整個宣府都會聽從大師您的調遣。”
    “現在老夫就可以先帶大師去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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