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廣孝聞言嘴角頓時就忍不住抽了抽。
    俗話說物以稀為貴。
    香料在大明之所以昂貴，就是因為老朱之前二十多年嚴厲的海禁政策。
    正是因為海禁導致了南洋諸多國家的商品無法和大明流通，其產生的結果就是南洋那邊絲綢和瓷器價格越來越離譜。
    而大明國內的香料價格也是居高不下。
    但隨著如今的下西洋，大明開始逐漸放鬆海禁，香料這種東南亞產量極高的廉價品，已經開始在大明出現極其明顯的價格波動。
    單就以胡椒為例，洪武二十六年的時候胡椒的價格高到一斤二兩三錢銀子。
    但等到今年知道下西洋的船隊返回，京城中的胡椒價格應聲而跌，特別是隨著各種香料流入後宮嬪妃之間，然後又隨著後宮嬪妃流入外朝的外戚之家，其價格更是一天一個樣。
    昨天他剛剛調查過，胡椒的價格已經跌到每斤一兩二錢了，整整跌了一倍。
    這還是因為朝廷手中的胡椒還沒有開始大範圍出貨的緣故，一旦朝廷手中的胡椒開始往外賣，恐怕這個價格還要往下跌。
    現在朱棣若是用胡椒以俸祿的形式給文武百官發放下去，恐怕還要按二兩三錢來算。
    等到這些胡椒真正發放到官員手裏，官員們就會驚奇的發現，他們的俸祿直接縮水了一倍還要多。
    而且還要自己拿到市場上售賣換成米麵。
    畢竟胡椒雖好，但隻是調味品，這東西可填不飽肚子。
    這種行為對於那些家中本就富裕的官員之家其實並沒有多大影響，人家做官也根本就不在乎朝中這幾兩俸祿銀。
    但對於那些家境清貧，本就隻能靠俸祿過活的清貧官員來說，這就是天大的禍事了。
    生活水準下降一倍都是少的，恐怕有的官員會連飯都要吃不起，家裏的仆從都要開始遣散了。
    若是之前，姚廣孝對此其實也沒有太多感觸，覺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但之前藍武沒下西洋之前，他經常和藍武一起談論一些經濟上的事情。
    當時藍武在他跟前念叨最多的兩句話就是市場經濟以及高薪養廉。
    而顯然，朱棣若是真這樣做的話，便直接違背了這兩個準則了。
    所以姚廣孝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妥。
    “殿下，這樣做頗有點強買強賣的的味道，若是朝廷這樣強行攤牌，豈不是會讓朝中很多官員都對海貿產生厭惡情緒？”
    姚廣孝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提醒朱棣道。
    “厭惡好啊！”
    “百官不對海貿感興趣，正好海貿如此大的收益，可以全部歸於朝廷所有！”
    “老和尚，你不知道，就在年初，咱接到雲南沐家的奏報，說是安南那邊又開始不老實了，時常派人來侵犯咱邊境上的百姓。”
    “我看他是真的反了天，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以我的意思，如今我大明國力強盛，盛世初顯，是要把當年唐末動亂後，從我漢家分裂出去的諸多土地一一收回來的。”
    “這安南當年便是唐朝的都護府，自古以來就是我漢家的土地，自然要重點關注。”
    “但想要動武，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沒有糧草，咱們拿什麽打仗啊！”
    “咱盤算過了，這次下西洋所得財貨，若是精打細算省著點花，是能夠支撐起咱發兵安南的戰事的。”
    “咱覺得，為了我大明四方來朝的盛世，委屈一下朝中的文武百官，相信他們也是不會說什麽的！”
    “大不了到時，咱來帶這個頭，把後宮嬪妃、太監、女官的例銀全部折算成香料就是了。”
    看著意氣風發的朱棣，姚廣孝不由就咧嘴苦笑了起來。
    他不由提醒道：“殿下，您別忘了，您如今還不是皇帝，隻是監國而已，您若是這麽做，可就得罪了滿朝文武了，您就不怕這皇位人選再生變數？”
    聽到姚廣孝此言，朱棣臉上的笑容不由一僵。
    他差點都忘了自己現在還不是皇帝了。
    這兩年老爹下西洋，自己在朝中獨攬大權，讓他不由自主的就產生了錯覺，好像自己就是皇帝一般。
    “唉……說的也是！”
    “那要不……先緩緩？”
    他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強行壓下了自己心底的那一絲躁動。
    “等老爹回來了，和老爹商量商量，看到底該如何辦！”
    “爹！”
    而也就在這時，小胖子朱高煦卻是滿頭大汗，快步向著暖閣之內跑了過來。
    “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看到朱高熾，朱棣臉色不由一沉，忍不住就是一聲喝問。
    朱高熾有些膽怯的縮了縮脖子，但捏在手中的這一道奏疏卻是讓他不敢有半點耽擱，直接就跪在了朱棣麵前急切開口道：“爹，出事兒了，此次會試的結果，禮部剛剛呈報上來了。”
    “考上進士的舉子全部都是南方人，其中江南地區的舉子更是占了九成，連一個北方舉子都沒有。”
    “嗯？”
    聽到朱高熾此言，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姚廣孝。
    他臉色瞬間就是大變，猛地站起身，急步走到朱高熾麵前，從他手中接過奏疏。
    看著上麵所有舉子的籍貫，他臉色瞬間就難看了起來。
    “怎麽回事？”
    “為何如此啊！”
    “這些江南士人莫非想要造反不成？”
    朱棣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看著朱高熾厲喝道：“老大，咱讓你協助劉三吾參與此次會試評考，你就是這麽參與的？”
    朱高熾聞言胖臉上頓時一苦。
    自家老爹還有臉怪自己？
    自從皇爺爺隨著船隊下南洋之後，老爹就徹底放飛自我了，他自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一股腦的把六部送過來的奏疏都扔給了自己。
    還有朝中的各種瑣碎事，全讓自己幫他處理。
    可憐自己才二十歲出頭，頭上就已經有白頭發了，而且體重又胖了二十多斤。
    本來自己答應了涼國公，說好了每天都要跑步鍛煉減肥的，結果現在朝中的事務讓自己忙的焦頭爛額、暈頭轉向，他根本就沒有半點時間減肥。
    現在出了事情，老爹竟然還要找自己的麻煩。
    這真是越發沒天理了。
    “皇爺爺，還有涼國公，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啊！”
    “高熾想念你們啊！”
    朱高熾忍不住在心裏發出一聲絕望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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