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
    “這朝堂裏的事情太複雜了，得虧咱沒有當皇帝，要不然還不頭痛死啊！”
    朱樉暗暗縮了縮脖子。
    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聽老爹和大哥說起過，他是真沒想到治理個國家還要搞這麽多彎彎繞繞，他一直以為老爹治理國家都是誰不聽話殺人就行了。
    “那陛下為何就一定要用江南士人呢？”
    “別的地方的士人不能用嗎？”
    “比如說北方士人？”藍武不解的問道。
    “這個我知道！”
    旁邊一直聽的百無聊賴的朱?聽到藍武竟然連這都不知道，不由精神一振，趕忙搶答。
    “當年我爹讓我們兄弟去北方就藩的時候，就曾經告誡過我們，南方多貪官，北方多叛臣，說讓我們幾個兄弟鎮守西安、太原、北平、洛陽等地，防備草原還是次要，最主要的是要小心北方士紳勾結草原作亂。”
    “涼國公你沒在北方長時間呆過，你呆的久了就知道了，北方很多地方的人，到現在都還自詡是元人呢。”
    “臥槽！”
    “這都洪武三十年了，還有人上趕著去做蒙古人的狗啊？”藍武滿臉的不敢置信。
    對於這一點他是真的有些想不通。
    朱元璋卻是很淡定的點了點頭道：“這沒什麽可驚訝的，很正常！”
    “畢竟燕雲十六州被石敬瑭割讓給契丹，到現在已經快五百年了。”
    “這麽長的時間，整整十幾代人一直被異族統治，那裏的人在咱剛剛收複的時候，很多漢民連漢話都不會說了。”
    “徐達北伐回來給咱的奏疏上說，入目皆虜衣，開口盡蠻言，便是這個原因。”
    “而除了北方，西北同樣也是如此，唐末司空圖有一首描寫西北關外的詩你聽過沒有？”
    “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
    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你要明白，此人做這首詩的時候乃是唐末，到現在同樣四五百年了，期間經曆了五代十國，經曆了宋元兩朝，而這其中唯一算是大一統的漢人王朝宋朝，卻是被北方契丹人、女真人、蒙古人，輪番蹂躪，漢家百姓幾度淪喪。”
    “莫說收複故土了，他們連基本盤都守不住。”
    “特別是南宋時，女真人和南宋政權達成議和，提出南人歸南，北人歸北，徹底斷絕了那些不願被異族統治，拖家帶口南逃的漢人最後一絲希望。”
    “因為他們即便逃到了南宋，也會被遣返回去，南宋不會收留他們。”
    “迫不得已，北方漢人便開始自己給自己找理論依據，而忽必烈也在滅了金之後，適時展現出了明君氣質，徹底接納了他們。”
    “漸漸地，北方漢人中便產生了一套理論，入中國者，則為中國主。”
    “他們以元為正統中原王朝，反而把南宋稱之為南蠻。”
    “即便等到元朝覆滅了南宋之後，這樣的趨勢依然沒有改觀，反而是元朝統治者樂見其成，甚至是刻意為之的。”
    “他們特意把北方漢人稱作漢人，列為蒙古、色目之後的第三等人，反而把南方漢人列為第四等人。”
    “如今我們這些南蠻覆滅了他們心目中的正統中原王朝，你說他們會不會思念故國，想要重新接那位元帝歸位？”
    “這……！”
    藍武聞言一時語塞。
    他直到此時才意識到老朱三十年前接手的華夏是一個什麽樣的爛攤子。
    也難怪老朱明知道江南士紳是一攤爛泥，依然還要捏著鼻子用他們。
    實在是他們雖然爛，但最起碼能用，但北方士紳那可是打心底不認可你這個國家，要推翻你的。
    如今北方幾十年都剿不滅的白蓮教，就是這群人在作祟。
    “如今三十年過去了，咱在北方大興文教，建立了無數府學、州學、縣學，甚至是鄉間用於啟蒙的社學，免費讓貧苦人家的孩子讀書習字，就是要等這一批人成長起來，能夠參加科舉時，徹底改變我大明的麵貌。”
    “同時也能消弭南北之間的隔閡。”
    朱元璋說到這裏，不由就看向了藍武：“雖說四書五經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在如今的大明，四書五經就是最簡單的可以用於孩童啟蒙，可以傳播我漢家文化的利器。”
    “藍武，你說咱說的對不對？”
    藍武明白，老朱這是在提醒他，別想要一蹴而就，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四書五經、儒家文化雖然有問題，但卻能夠很好的彌合南北矛盾，讓那些淪為異族統治之下幾百年的漢地，漸漸的恢複過來。
    “陛下，臣受教了！”
    藍武歎了一口氣，恭敬朝著朱元璋行禮道。
    他意識到老朱這是在給他上課，讓他明白大明如今的基本國情，告訴他大明如今的這些政策，是因何施行的。
    “這些話咱其實也和劉三吾說過！”
    “可惜或許在劉三吾的觀念裏，什麽北人、南人，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他隻看中他的聖道，隻想要咱放棄保護北方人的觀念，隻以程朱理學為準繩，來進行科舉選拔人才。”
    “他告訴咱，這叫公平！”
    “嗬嗬！”
    朱元璋說這裏不由就咧嘴笑了起來，一臉嘲弄道：“他根本就不明白，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公平，咱小時候劉財主家的兒子生來就能吃到白麵饃饃，咱卻隻能吃野菜，吃窩窩頭。”
    “他八歲就能去私塾讀書習文，咱八歲卻要開始給財主家放牛放羊。”
    “憑什麽他家生來就有幾百畝地，可以不用幹任何農活就能衣食無憂，專心讀書考取功名，而我家父母姊妹卻要整日在田間勞作，隻為了每日的幾口吃食，不餓肚子。”
    “藍武，你說這公平嗎？”
    朱元璋扭過頭再次看向藍武問道。
    “陛下說的是！”
    “這世上隻有相對的公平，沒有絕對的公平，我覺得，陛下對於科舉的政策對所有人來說就是公平的。”
    “沒錯，咱也這麽覺得！”
    老朱咧嘴笑了起來道：“不過既然劉三吾和那些江南士人覺得咱之前的做法不公平，那咱就給他想一個更公平的方法。”
    “藍武你說咱這個想法對不對？”
    藍武立馬就明白老朱說的這個方法是什麽了，他不由也咧嘴笑了起來。
    “南北榜，這顯然更公平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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