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壓下心中的情緒，鄭重的說道：
    “朕登基以來，哪怕建文因削藩消亡，朕還是要如此做，就是為了將皇權收回，將內部的反對力量盡可能的削弱。”
    “隻有皇權強勢了，朕才能夠將征漠北、下西洋、遷都等等要做的大事，進行下去。現在看來，削藩是針對藩王，從而解決內部軍事上的問題；而攤丁入畝的實施，則是針對士大夫階級，解決內部的反對聲音！”
    “但實施起來的難度還是有的，畢竟士大夫與皇權共治天下的局麵從一千多年前的就已經有了，可朕也不能長時間的待在這裏，所以朕開好一個頭之後，江浙地區進度就要拜托大師了！”
    “江浙地區蘇、鬆、嘉、湖四地作為試點推行下去後，也為其他的地方打個樣，有了一個成功的案例，攤丁入畝算是徹底成功了！”
    此次前來之前，朱棣召集了騎兵加步兵一共五萬人，浩浩蕩蕩的開進了江浙地區。
    所以每次進行任務時，才能格外順利。
    而此次一同前來的齊王，代王，岷王，周王四位藩王，允許他們擁有了一定的兵力，但限製也是有的。
    四藩王有任何動作，都需要進行報備，才可以行動。
    報備的對象則是總指揮成國共朱能。
    道衍坐鎮中央，負責統領全局。
    本來像是道衍這樣的家夥，朝廷正直用人之極，要是放在之前，朱棣肯定道衍一個人待在這裏，但現在京師之中還有了一個陳羽。
    如果遇到一些難以解決的國事時，完全可以由陳羽代勞。
    這樣也好，可以將道衍派遣坐鎮這裏，將攤丁入畝進行下去，如果換做其他人在此，自己走後還真不放心。
    姚廣孝捋了捋胡子，笑著說道：“陛下是擔心您離開之後，本來被震懾的士紳開始反擊？”
    朱棣目光陰沉的說道：“這群讀書人做事情從來都是表麵一套，背地裏一套，朕走後他們配合還好，如果不配合……哼！朕已經給予大師生殺大權，可以自由調動兵馬，鎮殺之！”
    姚廣孝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攤丁入畝真實目的乃是：集權！”
    “我也是來了之後才領悟。既然有了新的目標，那過多的殺戮沒有意義，隻要能完成目標足矣。”
    “再者，見識過真實的江浙地區之後，才發現這些家夥就是一群臭蟲，殺它們，豈不是髒了大明將士們的刀？”
    姚廣孝雙手合十，正色道：“殺戮是必要的，但過度的殺戮無意義。希望陛下走之前，用士紳的頭顱，狠狠震懾江浙地區！”
    “如果之後他們再鬧騰，那老衲會讓他們知道，老衲的刀，也未嚐不利！”
    朱棣打趣道：“這不像你啊，你之前的理念不是以殺止殺，現在為何願意慈悲，給士大夫一個機會？”
    道衍雙手合十：“朝廷推行攤丁入畝的政策，到現在為止已經進行一個多月，如今天下大部分地區都已得到這方麵的消息，老衲的老家也是如此，就在今日，老衲的姐姐從家鄉寄過來一封信。”
    古代人對於家族非常看重，少年時期離家闖蕩，在有了一番功勳之後都喜歡衣錦還鄉，告知鄉鄰，彰顯自己的成就，大肆慶賀。
    奉天靖難之後，黑衣宰姚廣孝可謂風光無限，完成一身抱負之後，打算‘衣錦還鄉’。
    隻可惜，他離鄉數十載，披袈裟、興殺戮，哪怕當今永樂帝都要禮遇三分的人，卻連家門都進不去。
    當然，他不是沒有家人，隻是被姐姐拒之門外了，不僅如此還大罵姚廣孝亂臣賊子！
    作為弟弟，姚廣孝很清楚姐姐的為人，老實本分，看不慣殺戮。
    認為靖難一場戰役導致天下大亂的元凶就是他。雖有從龍之功，卻讓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失去性命。
    最終無奈的姚廣孝隻能找到幼時好友王賓，傾吐心中鬱悶。
    初見老友，姚廣孝很興奮。畢竟老友願還願與他交談。隻是不斷的斥責他，語氣冷淡的說道：
    “和尚你錯了，和尚你錯了……”
    期盼家人欣喜、朋友熱情歡迎的想象，卻變成了處處“白眼”。
    期望值越高，失意就越大。
    此時，姚廣孝哪怕再堅強，也陷入自我懷疑當中。
    因此他後來拒絕蓄發還俗，摒棄府邸、侍女，堅決住在廟裏吃齋念佛，想要替靖難中死去的亡靈超度，以此來換取親人朋友的諒解。
    但數年的時間過去了，毫無效果。
    朱棣微微頷首，他至今都忘不了靖難之後姚廣孝歸鄉回京時的場景，滿身透露出孤寂、落寞。
    靖難之後，永樂大帝朱棣有了心魔，妖僧姚廣孝同樣也有了心魔。
    “老和尚不知你姐姐的丈夫平日裏忙些什麽？”
    “這樣，朝中官職你盡管提，寫份奏疏即可，朕無不批閱！”
    像姚廣孝這樣擁有從龍之功的大功臣，朱棣登基之後對他的賞賜姚廣孝分文不取。
    這讓朱棣心中感覺有些愧對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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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當時就想著將這份恩賜賞給姚廣孝的家人，結果人家姚廣孝姐姐一家人壓根不鳥你。
    敢對待朱棣這種態度的，如果換做其他人，早就被當做建文餘孽發配教坊司了。
    結合眼下的情況，朱棣也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大概是陳羽無意間幫助老和尚與他的姐姐緩解了關係。
    朱棣不是吝嗇之人，見到能夠幫助道衍化解心魔，他打心底裏高興。
    姚廣孝輕輕搖了搖頭：“老衲姐姐都七十多了，用不到。”
    “子嗣呢？”
    姚廣孝手裏的佛珠轉動不停，“老衲不是這個意思，如今就連老衲姐姐這樣的人，都因攤丁入畝一事選擇了原諒，那大明其他百姓對待陛下的態度又該如何呢？”
    朱棣頓時一愣，隨後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姚廣孝覷見龍顏大悅，袍袖一甩，不著痕跡地從堆滿奏疏的桌案底部，抽出一份密折。
    他緩緩起身，雙手將密折攤開，恭恭敬敬地呈於胸前，躬身說道：
    “陛下，今日清晨，有官員快馬遞來消息，稱在江浙一帶，有百姓傳言發現了有一個長的很像……建文的人，藏匿在荒野郊外。”
    “事關重大，老衲不敢擅自決斷，特來請陛下聖裁。”
    話語落下，屋內瞬間安靜。
    朱棣臉上的笑容僵住，瞳孔猛的一縮，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案幾上，震得案牘微微晃動。
    如果說姚廣孝的心魔是家人，那朱棣的心魔則是建文。
    尤其是朱棣決定禦駕親征漠北的時候，就被心魔折磨的愈發難受，畢竟戰爭總會有輸贏。
    如果大明因漠北戰爭露出頹勢，那建文會有可能會召集舊部卷土重來。
    所以建文一日不死，朱棣一日睡覺就會睡的不安穩。
    但這樣重要的消息，早上匯報上來，姚廣孝竟然到了申時才匯報。
    這老和尚，到底想要幹什麽？！
    ………………
    明天一章收尾江浙劇情。有讀者反應水，但也要寫啊。集權，解決舊時代餘孽後，集中力量幹大事才合理。
    下個月會開啟新劇情，每日恢複兩更。
    義父們可以給個好評，走走免費的小禮物。
    這個閱讀量很虛，一天就幾塊錢，根本不賺錢，太難了。
    感覺做事總要有始有終，寫書也是這樣，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盡量給一個完整的故事結局，畢竟有的讀者是從十萬字追過來了的，匆匆太監確實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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