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杯酒敬完，一時間整個院落內的這場宴會氣氛，達到了最高潮。
    由於陳羽出品的酒，都是那種高濃度的烈酒。
    所以在這種酒精度數下，醉人方麵的殺傷力，十分驚人。
    對於朱棣、朱高煦這種長年征戰的武將來說，這點酒下肚，雖辛辣，但頂多就是開開胃。
    可是對於像是朱高熾、夏原吉這類文官來說，這種酒精濃度，一下子三大杯一口幹，整個人一時之間，一股醉意已悄然湧上心頭。
    在天氣微涼的時候喝烈酒，除了能夠帶來醉意之外，也可以帶來暖意。
    感受最強烈的當屬夏原吉。
    烈酒入喉，就像有團火猛地炸開，順著喉嚨一路燒下去，燙得喉頭緊縮。
    他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冷氣。
    那股辣味霸道得很，在口腔裏橫衝直撞，舌尖像是被無數根細針同時紮著，連帶著牙齦都泛起麻意。
    幾個呼吸之間，夏原吉的胸口已開始發燙，像是揣了個小炭爐。不過片刻，那股暖意就順著血脈往四肢蔓延，全身開始發熱。
    陳羽看著夏原吉、朱高熾二人臉色紅潤起來，當即也是招呼著眾人開吃，來一點燒烤當做下酒菜，填填肚子。
    “這個吃法叫做燒烤，招牌就是這個羊肉串，用炭火燒烤的過程中，配上我的特色調料，保證你們吃了就香的停不下來。”
    眾人一聽，不再客氣，紛紛開吃了起來。
    對於今日陳羽這種鐵架炭火燒烤，眾人是頭一次見，但類似的吃法，早早就有了先例。
    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大興宴會時，都會有烤全羊這道食材。
    而且眾人吃慣了烤全羊，如今看著燒肉被切的隻有指甲蓋大小，四個串在鐵簽上，表示不了解。
    朱棣看著烤得焦黃油亮的羊肉串，簽子上的羊肉還在往下滴油，他遲疑片刻，試探性地咬了一塊肉。
    牙齒剛觸到微焦的肉皮，孜然的麻香就混著羊肉的脂香炸開，那股陌生的辛香順著喉嚨往下竄……
    朱棣眼睛一亮，嘴角還沾著點孜然粒，果然濃縮的都是精華，這也太好吃了吧！
    他當即不再遲疑，當場表演什麽叫做一口一串。
    夏原吉看著朱棣吃的如此豪放，舉著烤得流油的五花肉，瞅了又瞅。
    他本是素來儉樸的性子，此刻卻被那焦脆的肉皮勾得停不下來。
    牙齒咬斷時發出的輕響裏，肥肉的油香混著胡椒粉的微辣漫開來。
    夏原吉喉頭滾動，驚奇道
    “這五花肉烤得比燉肉還有滋味，肥而不膩，倒是奇了。”
    都說胖人抗餓，可是胖人餓的也快。
    朱高熾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他拿起一串烤大蝦，蝦殼被炭火烤得泛紅，上麵撒著胡椒粉。
    他剝去蝦頭，將其送入嘴中，
    “好吃……”
    朱高熾吃完大蝦，又盯上了雞翅，雞翅上刷著蜂蜜，金黃的汁液順著翅尖往下淌，隻是看一眼，就足以讓人食欲大震。
    他迫不及待咬下去，翅皮的焦脆與內裏的嫩肉形成奇妙的對比，蜂蜜的甜混著胡椒粉的辣在舌尖打轉，他含糊不清地笑道
    “陳兄弟，你這段時間備考取得會元，但這手上功夫可絲毫沒退步啊！”
    …
    吃燒烤當然少不了紮啤，因此眾人一邊吃、一邊繼續喝著酒。
    觥籌交錯間，桌上的燒烤正快速見底。
    這期間當然少不了各種談天說地。
    隻不過之前由於陳羽的眼界與學識，所以聊天期間的主導權一直在他這邊。
    而如今，
    陳羽考取了會元，更加證明了一點，他在學識上無人能及。
    因此，今日話題的主導權依舊在陳羽身上。
    隻不過，今日的陳羽少了侃侃而談，反倒是跟著眾人一起回憶起來。
    這小半年以來，與他們每個人相識時候的細節。
    其實這小半年以來，與陳羽有過接觸的人，不僅僅隻有這一個院落內的，還有許多。
    如袁拱、朱能等。
    但他們大多不在京師之中，當陳羽知曉來他酒館的兩個道士，一個是相術大師袁拱、另外一個是龍虎山天師張宇初時，也很吃驚。
    畢竟，曆史上相傳那兩位老道士相術一行，都有著很高的造詣。
    不知道能不能通過自己的麵相看出什麽。
    而像此次來府邸上，與陳羽隻有過一麵之緣的丘福。因其本就大大咧咧的性格，在高談闊論間，完全沒有絲毫陌生感。
    這些朝中重臣與皇帝，大多聊的關注點，也是在最開始掩藏身份的時候，眾人的表現與反應。
    現在一一數落出來，那可真是尷尬的一批。
    好在尷尬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每個人。
    因此那種社會性死亡的場景，不會出現在這場宴會之上。
    而等到陳羽將他們一一盤點一遍之後，那幾個家夥又開始反過來回憶起陳羽來。
    畢竟，陳羽在不清楚他們這一夥人的真實情況下，笑點還是很多的。
    就比如往往陳羽在剖析國家大事的時候，大多情況下都會認為朝中那些六部權臣又不是吃白幹飯的，在各自的領域內有著多麽多麽牛逼的能力，對這種小事的見解，當然能夠做到手到擒來。說白了，陳羽口中所說的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話語，也隻能震驚震驚你們這些政治覺悟低的商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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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調侃最多的，當屬是陳羽每每說到關鍵時刻之前，總會來一個前搖準備，這放在後世叫做疊甲。
    如
    “老朱，這些問題也就咱們幾個內部談論一二，千萬不要在外麵亂傳播，否則大明的錦衣衛不是吃白幹飯的，要是讓他們聽了去，不僅是你，就連你的九族都要跟著遭殃！”
    “這隻是我的一些拙見，不值一提，朝中的一幫群臣恐怕早就想到了解決辦法，而且很有可能比我想出來的更好，我也隻能在你們麵前吹吹牛。”
    “你們這幾個家夥，政治一行上的覺悟這麽低，竟還整天操心，我觀測以你們的能力，將來很難入仕。這樣吧，等我將來通過恩科步入朝廷之後，一定會罩著你們的！”
    ……
    這些言論放在之前，一點問題都沒有。
    如今卻像翻舊賬一樣，全部被翻了出來，自然會成為一樁笑談。
    他們商討的言論雖犯忌諱，但錦衣衛也不敢抓啊。
    畢竟，朱棣身為錦衣衛的頭頭，要說錦衣衛中最大的是誰，當然是朱棣！
    朱棣自己抓自己？
    再者，陳羽每每分析完一個問題的時候，大多喜歡將眼前的幾個家夥稍微打趣兩句，然後開始誇讚朝中的那幫大臣。
    可沒想到，眼前的這幾個家夥，就是朝中的那幾位大臣。
    並且陳羽所說的問題，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
    當然，將這些話題翻出來的時候，自然少不了尷尬，可是一群人尷尬那就不是尷尬，而是笑料。
    這不，整個院落內時不時的爆發出陣陣笑聲。
    酒過三巡，
    燒烤已烤了幾輪，這期間經過陳羽的一番講解之後，大多都是誰想吃什麽、就烤什麽。
    等吃的差不多的時候，眾人慵懶的依靠在椅子上，明顯不僅喝的有點醉，還有些撐。
    朱棣依靠在椅子上，又擼了一串羊肉串後，對著陳羽問道
    “陳兄弟，剛吃完、殿試的事情先放放一放，我想起來一件事，想要問問你。”
    “你過段時間，肯定要入仕，不知那個時候，你在街東邊的那間酒館，還開不開？”
    朱棣拋出這個話題之後，眾人紛紛看了過來。
    可以看出，大家對於這個話題都比較感興趣。
    畢竟，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與陳羽的相識，都是從酒館吃飯開始。
    對於他們這種位高權重的人來說，已經很難找到那種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了。
    若是有，一定會想辦法珍惜。
    酒館就是如此，那個地方承載著他們的‘鬧劇’。
    而若沒有酒館，也不會有現在的一夥人，坐在同一個院落內，吃燒烤的一幕。
    對此感觸最深的，當屬朱棣。
    畢竟，當初若他沒有走進那間酒館探察民間，想要知曉民間對於靖難之役的看法，也就不會走入那間酒館，也不會有接下來不斷的口腹之欲，更加不會有如今他與陳羽的兄弟情。
    所以，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源頭都發生在那間酒館。
    可他們不清楚陳羽接下來入仕後，是否還會繼續經營著那間酒館。
    因此眾人都注視著陳羽，期待著陳羽的回答。
    陳羽感受著在座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了他，咂了咂嘴，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
    “哥幾個，都別這樣看著我，今後這酒館肯定不會再經營下去。”
    “大概我入仕幾天之前吧，等到朝廷下發通知，我就打算將那間酒館轉讓出去。”
    話落，眾人臉上頓時浮現出失望的表情。
    大家雖然都在等著陳羽的發言，可其實心中早早就有了預料。
    畢竟，陳羽過幾天就不再是商賈了，而是朝中重臣。
    雖然這段時間商賈的身份，在大明改善了許多，可依舊是不入流的籍貫。
    讓陳兄弟這樣的重臣，去開酒館，哪怕是閑暇時間，那也不現實。
    再者，若是將來陳羽真念及那間酒館所蘊藏的記憶，去繼續經營，也不現實。
    畢竟陳羽可是作為大明永樂一朝的首屆文曲星，今日又是在禮部的安排下，身穿紅袍，坐著高頭大馬從陳府一路走到皇宮大門前。
    陳羽這個名字，不僅在京師的大街小巷傳開了，他這個人的長相，也是人盡皆知。
    有一句話叫做人紅是非多。
    到那個時候，恐怕許多落榜學子、想要投機的商賈、又或者是想要結交的人，可謂數不勝數。
    而陳羽平日裏雖然有錦衣衛在暗中護衛，可卻是在影響陳羽正常生活的情況下，才會出手。
    也就是說，若是其他人想，陳羽的身份信息不到一天的時間，就會被扒的幹幹淨淨。
    在那裏有間酒館、平日裏買菜喜歡吃什麽、平常的娛樂項目是什麽，喜不喜愛女色等等。
    那時，哪怕那間酒館地處位置偏僻，可到時候一定會比街中心還要熱鬧。
    不僅是想要趁此結交的人，就是喜愛看熱鬧的百姓，估計也會聚攏許多。
    那樣的場景，不要說陳羽這位平日裏喜愛清靜的人了，哪怕是在場的眾人，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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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時候，恐怕原本還值得緬懷回憶的地方，再回憶的時候，隻會剩下煩不勝煩！
    朱棣當然也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弊端，所以也隻是抱著試探性的想法問一問。
    得到了陳羽轉讓酒館的想法之後，整個人反而有些釋然。
    夏原吉夾起烤茄子往嘴裏送，蒜蓉的辛香先竄進鼻腔，茄子肉軟得像布丁，混著烤得發綿的洋蔥碎，在齒間化開時帶著炭火的焦香。
    他一邊吃，一邊歎息說道
    “可惜了，那間酒館的位置偏僻，無論是在裏麵吃飯還是聊天，都是一件極為淡雅的事，今後倒是少了一處聚餐的好地方。”
    夏原吉是真感慨不已，他這個家夥，在朝中是出了名的鐵算盤，這樣不精通人情世故的員工，在職場中往往沒有什麽朋友。
    所以夏原吉也是頭一遭感受到了來自聚餐暢談的舒暢，還能免費品嚐美酒佳肴，而這快樂而又簡單的時光，終究是短暫的。
    陳羽聽後，也不由得感慨道
    “老夏，你這話我很認同。最開始的時候，我之所以經營那間酒館，無外乎就是想賺點身外之物，謀求生計，堅持大明恩科到來。”
    “後來，我與老朱一起經營了許多生意，其中單單精鹽這一門生意，就為我帶來巨大的財富，使得我今後都不需要再為錢的事情發愁。而我之所以還繼續經營著酒館，完全就是為了招待老朱你這一夥人。”
    “畢竟，那個地方偏僻、安靜，我一個人也平日裏也沒什麽朋友，所以時常你們過來與我一起聊聊天，吹吹牛也挺好、挺愜意。”
    “但眼前我是什麽個情況，你們也清楚，今天早上我出門從陳府前往皇宮的那一刻，估計我已經在大明京師出名了，那要是再經營酒館，還不得有形形色色的人往酒館裏麵鑽？”
    “況且要是不出意外，他們大多都是心思不純之人，所以我也考慮了許久，幹脆將酒館轉讓出去賣，以後你們要是想要來找我聊天、吹牛，可以直接到我府上來啊！”
    朱棣聽後想了想，沉思片刻之後開口道
    “陳兄弟，其實你口中的這些情況有可能不會出現，畢竟過幾日之後，你的身份可不再是商賈，而是朝中大臣，還是重臣，你隻要放出話去，恐怕沒有人敢去觸碰你的黴頭！”
    朱棣說完，現場眾人紛紛一愣。
    對啊，之前他們一直以普通人的身份思考這個問題。
    也不知道是喝酒喝高了，還是隱藏身份帶入思考習慣了。
    而若是帶入自己的真實身份，那麽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
    隻要放出話去，一群人烏泱烏泱擾亂酒館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
    那個時候，估計不僅不會發生，還會讓人避之不及。
    畢竟，在你挑釁權力的時候，權力是會變成拳力打到你的身上，讓你疼、讓你哭！
    朱棣繼續說道
    “再者，陳兄弟以你現在的財富，那間酒館哪怕依靠你的名聲值點錢，可盤出去的那點銀子，你也不一定能夠看得上啊！”
    “而且陳兄弟，你忘記在酒館後院，你存放了多少發明？更重要的是，還栽種著土豆培育。土豆具有什麽功效，將來若培育成功，能給大明帶來什麽，你可給我說過。”
    “酒館轉讓了，你後院裏的那些發明與培育的土豆，定然也是要搬離，若這個過程中，培育的土豆蔫了，那可真就是得不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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