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通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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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川的嚴肅如同一塊沉甸甸且浸透墨汁的絨布,沉沉地壓在我眉骨之間,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剛剛在心底冒頭的一絲希望,像是脆弱的燭火,瞬間就被疑慮的風無情掐斷。我滿心狐疑,他當真願意毫無保留地信任我嗎?
    然而此刻,局勢已然火燒眉毛,容不得我有半點遲疑。長生殿那令人膽寒的陰謀,正如同一張浸滿朱砂的巨網,準備在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全麵鋪開。
    而此刻,我們才剛剛踏進八月十五的淩晨時分,漏壺裏的水正簌簌地往下掉落,每一聲都仿佛是倒計時的鍾聲,催得人心慌意亂。
    整座城市仿佛在夜幕的懷抱裏打著盹兒,卻不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毫無征兆地傾盆而下,恰似天神不慎打翻了硯台,刹那間,天地間的一切都被染得烏煙瘴氣。
    這場雨下得極為凶猛,豆大的雨點砸落在柏油路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脆響,仿佛是要憑借這股蠻勁在堅硬的地麵上硬生生鑿出坑窪來。
    街道上的積水漲勢迅猛,甚至比春汛時還要驚人,眨眼間便匯成了一道道渾濁不堪的急流,它們裹挾著落葉與塑料袋,如脫韁的野馬般肆意狂奔。
    街邊的懸鈴木在狂風的肆虐下,被扯得東倒西歪,枝椏劇烈地顫抖著,發出如指甲刮擦玻璃般尖銳刺耳的聲響,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在這如注的雨幕之中,站著一位民警,他的製服早已被雨水淋得濕透,緊緊地貼在身上,就像一層深色的皮膚。
    他手裏的手機屏幕亮得格外刺眼,映照出他那雙猶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天氣預報的界麵。
    “出發前看的天氣雖說確實是陰雨天,” 他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疙瘩,聲音被呼嘯的風雨撕扯得七零八落,卻依舊帶著一股如同釘子釘進木頭裏般的執拗,“可這節氣在咱們這兒,絕不可能下這麽大的雨啊,這突如其來的暴雨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這裏頭肯定有鬼!”
    他這話就像一根點燃的火柴,“噌” 的一下,瞬間引燃了我心裏本就壓抑著的躁火。
    李川的臉色愈發陰沉,他緩緩抬起頭,望向墨黑如漆的夜空,豆大的雨點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臉上,他卻仿佛失去了知覺一般,下頜線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透著一股決絕與凝重。
    “難道這場雨也是長生殿在背後搞的鬼?” 他喃喃自語,聲音裏的凝重仿佛能擰出水來,順著他的下巴緩緩滴進衣領。
    我瞅準這個機會,趕忙往前湊了半步,急切地說道:“李大隊長,您瞧瞧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兒,哪一樣是尋常的?剛才那個工人都交代了,八月十五長生殿要用活人獻祭 —— 這場暴雨,說不定就是他們施展邪術的引子啊!時間真的所剩無幾了,咱們得趕緊想辦法應對!”
    李川緩緩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恰似淬了火的鋼,透著堅毅與果敢:“好,我暫且信你這一回。但你必須把你所知道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全都說出來。”
    我剛要張嘴開口,他臉上的表情卻突然像是被瞬間凍住的湖麵,刹那間覆上了一層冰冷的寒霜。懷疑如同毒藤一般,迅速爬滿了他的眼白。
    沒等我吐出一個字,他便突然厲聲打斷我:“別再編造那些瞎話了!” 那聲音冷得仿佛淬了冰,尖銳得刺得人骨頭縫都隱隱發疼。
    我一下子愣住了,腦子裏瞬間變得一片空白,就像被突如其來的驟雨打得蔫頭耷腦的草。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迅速從腰間摸出了一副手銬,金屬的冷光在雨夜裏一閃而過,隨後他便徑直朝我走來。
    他靴底碾過積水的聲音,在這寂靜又緊張的氛圍裏,聽著就像敲喪鍾一般,令人膽戰心驚。
    腎上腺素猛地衝上我的頭頂,我像一隻被狠狠踩了尾巴的貓,條件反射般轉身就朝著湖邊沒命地狂奔。潮濕的風裹挾著一股鐵鏽味的腥氣,猛地灌進我的喉嚨,讓我一陣窒息。
    “站住!別讓他跑了!” 李川的吼聲如同炸雷一般,在我身後轟然炸開,驚得湖邊棲息的水鳥撲棱棱地飛起,那慌亂的身影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倉惶。
    我哪裏敢回頭,雙腳像是踩著風火輪,拚了命地往前衝。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心髒在胸腔裏擂鼓般狂跳不止,仿佛下一秒就要撞碎肋骨蹦出來。
    濕透的衣褲緊緊貼在身上,像是一層沉重無比的枷鎖,每跑一步都要耗費我三分的力氣,可求生的欲望讓我不敢有絲毫停歇。
    當我氣喘籲籲地跑到湖邊停車場時,已經累得像條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肺裏就像塞了一團浸了水的棉絮,又悶又疼。
    一眼望去,我就看見了我的車,它靜靜地趴在雨裏,在這一刻,它就像一根救命稻草,給了我一絲生的希望。
    我連滾帶爬地衝到車旁,拉開車門,整個人摔進駕駛座,手忙腳亂地去擰鑰匙,指節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發動機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我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一般飛射出去,輪胎卷起的水花高高濺起,砸在欄杆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可還沒等我來得及鬆口氣,身後就傳來了警笛那尖銳的嘯聲,如同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緊緊地追了上來。
    從後視鏡裏看去,警車的燈光如同一把利劍,刺破了雨幕,紅藍交替閃爍的光在我眼中晃成了一片模糊的驚恐,就像打翻的染缸,攪得我心神不寧。
    “該死!” 我咬著牙狠狠地罵了一句,額頭上的冷汗混著雨水不停地往下淌,滑進眼睛裏,澀得生疼。
    腳下的油門被我踩得更狠了,車子如同脫韁的野馬,在停車場裏左衝右撞。每一次急轉彎都讓我胃裏翻江倒海,感覺下一秒就要撞上旁邊的車。後視鏡裏的世界變得歪歪扭扭,就像一幅被揉皺的畫,雜亂而又讓人恐懼。
    好不容易衝出了停車場,可我卻不敢朝著千島湖的方向駛去。那輛警車就像一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死死地黏在我的車後,警燈在雨夜裏閃爍不停,晃得人眼暈,仿佛是一雙緊盯著獵物不放的狼眼,讓我不寒而栗。
    車窗外的風景漸漸發生了變化,翠綠的山林和波光粼粼的湖水被我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取而代之的是城市的輪廓。
    幾層樓高的建築依次出現在眼前,有的建築線條硬朗,猶如穿著西裝的摩登紳士,棱角分明,透著一股現代的冷峻。
    有的則飛簷翹角,恰似披著旗袍的舊式美人,古韻悠然,散發著曆史的韻味。商鋪的招牌在雨幕中散發著朦朧的光,紅的、綠的、黃的,各種顏色交織在一起,就像打翻了的調色盤,為這雨夜增添了幾分虛幻的色彩。
    雖說此時剛到後半夜,但街道上卻還有零星的車輛穿梭,透著幾分微弱的煙火氣。路燈的光暈在雨裏暈染開來,宛如一杯摻了水的牛奶,柔和卻又帶著一絲迷離。
    我一邊在車流裏艱難地鑽來鑽去,一邊不停地從後視鏡裏瞄著那輛緊追不舍的警車。它就像一頭嗅覺極其靈敏的狼,無論我怎麽迂回,都始終緊追不放。
    前麵的十字路口突然變成了紅燈,我心一橫,猛打方向盤,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輪胎摩擦地麵,發出尖銳的像尖叫一般的聲音,引得周圍的車輛紛紛鳴笛抗議,喇叭聲此起彼伏,就像一群被驚擾的馬蜂,在這雨夜中顯得格外嘈雜。警車似乎猶豫了一下,但很快還是跟著衝了過來,引擎的咆哮聲越來越近,如同死神的腳步,步步緊逼。
    就在這時,旁邊一條狹窄的巷子像一條裂縫般出現在眼前。我想都沒想,猛打方向盤,一頭紮了進去。巷子裏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兩側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
    車身擦過牆壁,發出如同指甲刮黑板似的刺耳聲響,那聲音尖銳得仿佛在撕扯著什麽活物,讓人頭皮發麻。
    警車由於體積較大,在這狹窄的巷子裏轉彎時顯得磕磕絆絆,漸漸地被我甩開了一段距離,引擎的轟鳴聲也越來越遠。
    我在這如同迷宮一般的巷子裏左衝右突,也不知究竟拐了多少個彎,終於,我聽見警笛聲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緊繃的神經剛稍微鬆了一些,卻又猛地再次揪緊 —— 我徹底迷路了。周圍的建築對我來說陌生得仿佛置身於另一個城市,一種深深的無助感湧上心頭。
    車子緩緩地停靠在路邊,我正打算打量一下四周的環境,突然,心裏沒來由地一空,就好像丟了什麽至關重要的東西。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就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心裏不停地抓撓,癢得我心慌意亂。
    我急忙一腳踩下刹車,等車子停穩後,便手忙腳亂地在自己身上摸索起來。上衣口袋、褲子口袋,我翻來覆去地找了個遍,可兜裏除了那部用於直播的黑色手機,冰冷而堅硬地硌著手,再沒有其他東西。
    冷汗 “唰” 的一下冒了出來 —— 我的智能手機不見了!那部手機裏不僅存著我所有的聯係人,更關鍵的是,沒了它的導航功能,我根本就找不到回千島湖的路。我就像瘋了一樣,在車裏瘋狂地翻找著。
    我調節座椅,仔細查看每一條縫隙,拉開儲物格,把裏麵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倒出來,甚至連腳墊都掀了起來,可找遍了整個車廂,手機卻連個影子都沒有。車廂裏此時隻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裏,絕望而又憤怒的野獸。
    我無力地癱在駕駛座上,腦子裏亂成了一團麻。這車之前莫名其妙地撞向警察,後來又被人開到了前往千島湖的路上 —— 難道是有人趁亂拿走了我的手機?
    如果是這樣,那肯定是故意的,可他們到底想逼我做什麽呢?還是說,是在撞車的時候手機不小心掉出去了?
    無數個念頭在我的腦海中像蚊子一樣嗡嗡作響,攪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心煩意亂到了極點。
    在心煩意亂之際,我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車外,發現車子正好停在了一家商鋪的門口。
    我記得剛才停車的時候,店裏還亮著燈,可這會兒卻黑沉沉的,像一隻閉上了眼睛的巨獸,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氣息,仿佛下一秒就會張開血盆大口,把車子連同我一起吞進去。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雨夜那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像一塊濕布猛地蒙住了臉,帶著泥土和腐爛樹葉的味道,讓我一陣惡心。
    卷簾門半拉著,像一道沒關緊的眼皮,透著一種曖昧又危險的氣息。我抬手輕輕地敲了敲卷簾門,“砰砰砰” 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就像敲在空桶上,回聲在狹窄的巷子裏蕩來蕩去,顯得格外空洞。
    過了好一會兒,店裏終於傳出了拖鞋蹭地的聲音,那聲音懶洋洋的,就像一隻剛睡醒的貓:“來了來了。” 是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還帶著點沒睡醒的沙啞。燈亮了,暖黃色...
    燈亮了,暖黃色的光線從門縫裏擠了出來,在濕漉漉的地麵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
    門錯開了一條縫,一張清秀的臉探了出來,女孩沒施粉黛,肌膚如同剛洗過的玉一般細膩,隻是眼睛裏還帶著些許迷蒙的睡意:“警察?你找誰啊?”
    “想借個電話用用。” 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可聲音卻因為剛才一路的狂奔而有些微微發顫。
    女孩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把卷簾門又往上拉了拉,鐵鏈滑動的聲音在夜裏格外刺耳,仿佛在切割著這寂靜的氛圍。
    “佳佳,等等!這大半夜的,問清楚了再開門!” 裏屋傳來一個中年女人警惕的聲音,與此同時,電視聲戛然而止,就像是被突然掐斷了脖子,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緊張的氣氛在空氣中蔓延。
    “媽,他說他是警察,想借電話。”
    女孩回頭的瞬間,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住了 —— 她母親的臉白得如同一張紙,仿佛見了鬼一般,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你怎麽了?” 女孩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不安,她能感覺到母親的異樣,一種恐懼的情緒開始在她心中蔓延。
    “快關門!他是通緝犯!” 女人的聲音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每一個字都在發顫,像是被極度的恐懼給凍住了。
    女孩的臉 “唰” 的一下沒了血色,轉頭看向我的動作慢得如同電影裏的慢鏡頭,眼中滿是驚恐。
    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如同一把利劍,瞬間劈開了夜空,正好照亮了我的臉。雨水順著我的額角不斷往下流淌,在臉上衝出了兩道深深的溝壑。
    “啊!” 女孩的尖叫瞬間被暴雨和雷聲無情地吞沒,就像一顆小石子扔進了深不見底的深潭,激不起半點波瀾。
    我下意識地一腳卡住門縫,硬生生地把門推開,金屬摩擦的聲音如同野獸在磨牙,讓人毛骨悚然。
    店裏的燈光是暖黃色的,本應帶著些許溫馨的煙火氣,貨架上的零食包裝袋五顏六色,可此刻在我眼中,卻與外麵冰冷的雨幕一樣,透著一種讓人不安的氣息,仿佛這裏隱藏著某種未知的危險。
    “我不會傷害你們,就借個手機用用。”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些,可雨水混著泥點從衣服上不斷滴下來,在幹淨的地板上砸出幾個深色的印子,像一朵朵醜陋的花,暴露了我此刻的狼狽與緊張。
    母女倆嚇得緊緊縮在一塊兒,身體抖得如同秋風中瑟瑟發抖的落葉。換作任何一個人,看到手機上的通緝犯突然闖進自己家裏,恐怕都會嚇得魂飛魄散。
    貨架上的泡麵盒也被她們的顫抖震得簌簌作響,不時有幾個掉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更增添了幾分緊張的氛圍。
    “手機給我,用完我馬上就走。” 我的聲音在安靜的店裏回蕩,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就像砂紙摩擦著木板,讓人心裏發毛。
    女猶豫了一下,緩緩地掏出手機,手指抖得篩糠一般。
    就在這時,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動了動,我眼角的餘光瞥見那抹微弱的光。心裏 “咯噔” 一下,暗叫不好,我一把將她女兒摟在懷裏,手臂橫在女孩脖子上,急切地說道:“馬上給我!我不想傷人!”
    女孩的身體輕輕顫抖著,單薄的衣服很快被我雨衣上的水浸濕,頭發緊緊貼在臉頰上,像一層深色的蛛網。我甚至能清晰地聽見她牙關打顫的聲音,她就像一隻受驚的小獸,在我懷裏瑟瑟發抖。
    “我在解鎖,給、給你。” 女人伸長胳膊遞過手機,掌心全是汗,手機殼滑溜溜的,仿佛隨時都會從她手中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