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胸中怒火翻騰、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那聲咆哮即將撕裂喉嚨噴薄而出的瞬間，一絲殘存的警覺讓我強行抑製住了吼叫。仿佛被某種冰冷的直覺牽引，我的頭顱猛地向側麵一偏，視線如同探照燈般，帶著灼人的怒意和冰冷的審視，掃過台下每一張麵孔。
    這一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揭示了令人心頭發緊的真相——果然！台下濟濟一堂的學員們，無一例外，全都像被無形的冰霜凍結了表情。他們的臉龐僵硬得如同拙劣雕刻的石像，皮膚下不見一絲血色流動的生氣。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一雙雙眼睛，瞳孔深處仿佛蒙上了一層濃重的灰翳，空洞、失焦，茫然地投向虛空，仿佛內在的靈魂被瞬間抽離，隻餘下毫無生氣的軀殼，整齊劃一地坐在那裏，形成一片死寂的墳場。
    這詭異到極點的景象，瞬間像一盆冰水澆熄了我大部分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警惕和一種被冒犯的冰冷憤怒。我的目光，如同鷹隼鎖定獵物，迅速從台下那片失魂的“人偶”群中抽離，帶著審視的鋒芒，精準地投向了講台之上——那幾個身影，他們才是此刻最值得我高度戒備的對象。他們的表情、動作，任何一絲細微的異常，都可能是指向幕後黑手的蛛絲馬跡。就在我屏息凝神，大腦飛速運轉，準備逐一排查台上這幾人，揪出那個膽敢在我麵前施展此等詭異手段的家夥時——
    毫無征兆，仿佛有人按下了無形的“播放”鍵。台下那片凝固的死寂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轟然碎裂。前一秒還如同泥塑木雕的學員們，猛地集體一震，僵硬的麵部肌肉瞬間鬆弛，空洞的眼神裏倏然注入生氣，重新聚焦。他們茫然地眨著眼，仿佛剛從一場深度夢魘中驚醒，困惑地轉動脖頸，四下張望。緊接著，死水般的寂靜被徹底打破，整個會場像被投入了滾燙的油鍋，瞬間沸騰起來！一片壓抑不住的騷動嗡嗡作響，學員們交頭接耳，彼此竊竊私語，臉上寫滿了困惑和不解，似乎對自己剛才那如同集體夢遊般的狀態毫無記憶，隻覺得氣氛莫名地有些不對勁。
    我冷眼旁觀著這突如其來的喧囂，心中的疑慮更深，但表麵上卻不動聲色。看來，這詭異的控製手段效果是短暫的，並未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持續性的傷害，更像是瞬間的精神麻痹。既然如此……
    一個決斷在電光火石間形成。
    “好了！”我猛地提高音量，那聲音穿透了嘈雜，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感，清晰地壓過了所有騷動，“今天的課程，提前結束！”
    “什麽？”
    “這就結束了？”
    “才上了多久啊？”
    “發生什麽事了？”
    台下瞬間爆發出更大的驚詫和不滿的議論，如同一鍋即將溢出的沸水。學員們臉上寫滿了錯愕，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中斷措手不及。
    麵對這意料之中的反彈，我立刻拋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安撫劑，聲音刻意放緩，帶著一種看似慷慨的安撫“我知道，今天的課結束得是有些倉促，提前了不少。”我頓了頓，目光掃過一張張猶疑的臉，“所以，作為補償——今天的課程費用，全免！各位覺得如何？”
    話音落下，台下嗡嗡的議論聲明顯小了許多。雖然仍有幾張臉上掛著明顯的不情願和未盡興的遺憾，但“免費”這兩個字如同強效的鎮靜劑，有效地堵住了大部分質疑的嘴巴。免費的午餐終究難以嚴詞拒絕。他們交換著眼神，最終，這股不滿的暗流在無聲中漸漸平息下來，化作了接受現實的低語和收拾東西的窸窣聲。
    很好，這件事的表麵風波，暫時就這樣被強行按了下去。
    而我，則可以徹底騰出手來，將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怒火和冰冷的計算，都傾注到講台上那幾個——或者其中某一個——必須為這場詭異騷亂付出代價的人身上了。清算的時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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