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王琦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帶著一種被反複碾壓後的疲憊和不易察覺的委屈，“從剛上班的時候我就知道，額，鯤哥，那確實不是我幹的。要是你想把我開掉，你就開吧……” 她微微低著頭，目光卻努力地向上抬著，試圖捕捉我的反應。那雙眼睛裏盛滿了懇切，像蒙著一層薄薄水光的琉璃，裏麵清晰地映著我的影子，無聲地傳遞著一種近乎卑微的祈求——祈求一點點的理解和信任。
    我站在辦公桌後，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麵，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的姿態，她的語調，混合著辯解和一種奇怪的、不合時宜的柔軟，像羽毛一樣輕輕搔刮著我的神經。那突如其來的、帶著點怯生生的撒嬌意味，讓我措手不及，心底莫名地泛起一絲異樣，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臂上的細小絨毛似乎都立了起來，一陣微麻的雞皮疙瘩悄然爬過皮膚。
    然而，就在我喉嚨發緊，搜腸刮肚想著該如何回應這份複雜的情緒和指控時，王琦的話鋒卻毫無預兆地一轉。她肩膀似乎鬆了一下，語氣變得輕快了些，甚至帶著點無辜的訝異“誒呀，鯤哥，我也沒說是你呀。” 這急轉彎來得太快太陡，我準備好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隻剩下微微的錯愕。我原本緊繃的神經，預想著她會繼續據理力爭，或者更激烈地自證清白，卻沒料到她會如此輕飄飄地、近乎隨意地就將那沉重的指控撥開了。這突如其來的輕鬆，反而讓我更添了幾分警惕。
    就在我試圖重新整理思緒，評估她這突然轉變背後的意圖時，王琦又向前挪了小半步。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臉上的表情切換得無比自然，先前那點委屈和撒嬌仿佛從未存在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溫度的關切“鯤哥，”她的聲音放得更柔和了，“我看你最近……好像心事挺重的。有什麽事兒，其實你可以跟我說說的，別總一個人扛著。”她頓了頓，眼神真誠得幾乎能燙人，“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分擔一點壓力？或者，幫你支一支招呢？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對吧？”
    這話語裏的關切和主動伸出的援手來得太直接，反而像投入平靜湖麵的一顆石子，在我心底激起了懷疑的漣漪。是客套？是試探？還是某種更高明的以退為進？職場上的虛與委蛇我見得太多了。我故意沒立刻回應，隻是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又緩緩地、帶著審視意味地重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裏的探究和疏離，我自己都清楚得很。
    但就在這短暫的對視中，我捕捉到了她神情裏一絲不摻假的痕跡。沒有閃躲，沒有算計，隻有一種近乎純粹的、等待回應時的專注和坦然。那份誠懇，像一縷微光，穿透了我剛剛升起的一縷薄霧。她似乎真的……隻是想聽聽？
    辦公室裏隻剩下空調低沉的嗡鳴。窗外午後的陽光斜斜地打進來，在她側臉上投下一道柔和的光影。我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放鬆了半分，最終，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還是從我唇邊溢了出來，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未曾料到的疲憊和鬆動。算了。也許……說說也無妨。至少，挑一些她能聽的部分。
    “坐吧，”我的聲音低沉了一些，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目光望向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又緩緩收回，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有些事，是可以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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