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暗，海東青阿骨還在不斷往她臉上蹭毛，口中發出激動的咕咕聲。
    許念於是看著它問：“是不是叔叔讓你來找人的？”
    阿骨深褐色的眼珠轉動，翅膀撲棱一下，似乎想去通知主人這個消息。
    可許念伸手按在它脖頸上，認真道：“你聽我說，如果你還認我也是你的主人，就不要告訴叔叔我在這兒，明白嗎？”
    阿骨歪著頭，羽冠耷拉下來，一副十分不解又為難的模樣。
    許念瞪起眼，道：“你難道忘了，以前叔叔訓練你的時候，是誰每次幫你偷懶？是誰在你犯了錯以後，還偷偷給你喂肉吃？”
    阿骨咕咕叫了幾聲，寬大的羽翼展開搭在她肩上，用尖嘴輕碰她的發頂，似是要給她梳發一樣。
    許念癢得縮起脖子道：“好了好了，你不用和我撒嬌。總之你現在飛回去，假裝什麽都沒找到，這樣就是幫了我的大忙，明白了嗎？”
    阿骨垂下頭，深褐色眼珠轉了一圈，然後用羽翼拍了拍她的肩，似乎是表示承諾。
    許念摸著它的頸毛，道：“就知道阿骨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一定會幫我。”
    然後她將胳膊伸展開，朝天空指了指，示意阿骨回去交差。可海東青的爪子緊緊攥著她的手腕，似乎舍不得和她分開。
    許念心裏也有些難受，可她板起臉道：“你再不走，叔叔可能就要找過來了，如果我這次逃不掉，都是因為你出賣了我，那我就再也不喜歡你了。”
    阿骨頸毛豎起，很無辜地叫了幾聲，然後爪子終於鬆開，展開羽翼朝天空飛去。
    它依依不舍地在她頭頂盤旋兩圈，終是長嘯一聲飛遠。
    許念仰頭看著海東青飛遠，心裏卻始終沒有平靜。
    阿骨是叔叔從小養的海東青，被叔叔精心訓練過許多年。平日裏它都待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旦叔叔有需要，就會用專門的哨音喚它過來。
    阿骨有極強的追蹤和攻擊能力，且隻聽從叔叔的命令。所以阿骨會出現在這兒追捕自己，隻可能是因為叔叔就在這裏，而他就是剛才跟在自己身後的人。
    可叔叔已經消失了那麽多年，為何會出現在這裏？他是跟著蕭應乾去了趙家？還是他發現了自己的蹤跡，所以才會派阿骨來追蹤自己？
    許念越想越是心驚，而她視線裏的那個黑點在夜色中越飛越遠，盤旋著搜尋一陣，終是落回了馮慈的肩上。
    馮慈見阿骨獨自飛回來，有些訝異地皺眉問：“人沒找到？”
    阿骨似有些羞愧，將羽冠耷拉下來，羽翼一展，躲到了樹枝後麵。
    馮慈覺得很奇怪：莫非這麽短時間，那人就逃到海東青都搜尋不到的地方？還是這人天賦異稟，有什麽獨特的偽裝之術。
    他望著麵前夜色籠罩的村落，內心湧上些迷茫，今日發生的事實在過於詭異：明明已經死去三年的人，怎麽會托人去送那副她親手打的耳墜。
    蕭應乾看到馮慈獨自回到趙家，氣得將手邊的茶杯摔到地上，麵色陰沉地罵道：”“以你的本事，連個人都追不到？你是追不到，還是不想追？”
    馮慈連忙跪下，滿臉愧意道：“臣已經盡力去追了，但是對這村子不夠熟悉，天又太黑。也許那人就是這個村子裏的住戶，他如果躲回家中，就算是阿骨也很難找到。”
    蕭應乾手指用力按著桌麵：“現在該怎麽辦，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就這麽輕易放棄了？”
    馮慈垂頭道：“臣有個主意，隻是……”
    聽見他語氣遲疑，皇帝瞪著他道：“有什麽主意就說，莫要囉嗦。”
    馮慈道：“已經過了這麽多年，阿念既然還記得找人來送禮，可見趙家這位娘子對她是很重要的人。陛下可以將趙家的人隨便找個罪名抓起來，放出消息要將他們擇日處死，等等看，說不定就有會人上鉤。”
    皇帝聽得眯起眼道：“你可是夠心狠的，趙月兒明日就要成親，你讓朕今日把他們全家捉走，若是那人不出現，他們往後還怎麽過下去？”
    馮慈眼眸閃過狠厲道：“今日之事本就難以解釋，若想弄清楚怎麽回事，隻能用非常的手段。趙家不過一戶普通的農戶，過了這幾年好日子算他們賺到，到了他們有用處的時候，做些犧牲也是沒法子的事。”
    蕭應乾慢慢閉上眼，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許久才道：“不行。”
    馮慈急道：“陛下為何這時心軟？這是我們搞清楚那人身份的唯一機會！”
    蕭應乾吐出口氣道：“當初她和我住在趙家時，曾說過說很羨慕趙月兒，希望能看這個女孩就這樣無憂無慮，被人疼愛著過完一生。無論阿念是生是死，若是看到趙家人在趙月兒成親前出事，因為她的一份賀禮遭遇滅頂之災，她一定會很傷心，那她更不會原諒朕了。”
    他苦笑一聲：“而且她怎麽可能還活著，她的屍體就在朕的皇宮裏，若那人隻是她死前隨意找的，恰好打聽到趙家有婚事來幫她送禮呢？朕怎麽能這麽自私，因為自己的執念，毀了阿念想要守護之人的幸福。”
    馮慈歎了口氣道：“如果這樣，也許我們再也找不到那個送禮之人，這條線索就徹底斷了。”
    皇帝的眼裏卻燃起光亮道：“能有一絲線索也比之前毫無指望得好，也許在某個地方，她真的還活著呢。”
    他捏緊拳頭，道：“隻要她還活著，朕就一定能把她找出來！”
    此時，趙月兒提著燈籠走到門口，看見屋裏隻有他們兩人才鬆了口氣。
    她並不知道自己在皇帝的一念之間逃過大劫，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娘親問我，你們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些東西？”
    屋裏兩人同時投過來銳利的目光，把她嚇得退了一步，支支吾吾道：“不需要的話……我還是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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