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慈在震驚中突然想起一件事。
    上個月他跟隨皇帝去城外，給一位名叫趙月兒的女子送新婚賀禮，沒想到在她家中，看到一副由許念親手做的耳環。
    趙月兒說送禮的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年輕男子，不知道他的身份，隻知道他是受人所托來送禮。
    那時馮慈馬上追了出去，因為對村子裏地勢不熟，特地召喚來海東青阿骨，讓它幫忙搜尋。
    沒想到阿骨最後無功而返，現在想來，這其實很不尋常。
    海東青在自己的訓練之下，連在戰場上都能輕鬆尋人，一個小小的村子，它為何會找不到人？
    也許它其實找到了人，隻是聽從了那人的命令，假裝無功而返。
    而這天下能操縱阿骨的，除了自己，就是已經死去的許念。
    皇帝此時察覺出身後的動靜，回頭問了句：“怎麽了？”
    馮慈壓下心中的驚愕，道：“陛下現在要回哪裏？臣想起還有一件事要辦……”
    皇帝朝他揮手道：“你去吧，朕回寢宮，無需你跟著。”
    於是馮慈辭別了皇帝，然後走到牆根處，用陰鷙的眼神，緊盯著站在不遠處樹梢上的海東青。
    見它脖子動了動，似乎發現了什麽，雙翅一展飛上天際，給樹枝留下巨大的震動。
    馮慈看準它所朝向的方向，立即判斷了下，阿骨似乎是往皇宮外的宮道飛過去，身姿跟著一躍，立即追了過去。
    海東青的翅膀掀起微風，卷起的落葉飄過宮牆，正落在沈如喬的裙角下。
    她被鬆平拖著往前走，腦袋暈得要命，眼前似乎什麽都在旋轉，腳下數次踉蹌，都被鬆平穩穩扶住。
    鬆平對宮裏的道路十分熟悉，一路上都避開了宮人，將沈如喬拉到一處僻靜處，借著大樹的掩蓋，按著她的肩讓她直接坐在石塊上。
    沈如喬頭暈腦脹，臉上又熱又癢，似有蟲蟻在爬。
    她自暴自棄地仰起頭，用嘲弄的語氣問道：“你到底要做什麽？我臉都這樣了，難得鬆大人還有興致。”
    鬆平按在她肩上的手掌用了力，冷聲道：“你乖乖坐在這兒別動。待會兒旁邊會有執勤的侍衛經過，若你有任何動靜引起他們的注意，馬上宮裏都會知道我們在這兒苟且，那你就別再做夢進皇帝的後宮了。”
    沈如喬冷笑一聲，自暴自棄地想著：若是這樣倒好了，破罐子破摔，他們誰也別想好過。
    可她實在沒了力氣，於是歪靠在樹幹上，看著鬆平轉過身在地上辨認一會兒，拔起一些草根，又尋到幾片花葉，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個陶罐，將草根和花葉在陶罐裏搗爛。
    然後他在沈如喬麵前蹲下，抬頭就看見，她似一隻醉貓般，慵懶地眯著眼，衣襟被剛才拉扯的有些淩亂，一縷烏發順著酡紅的脖頸往下滑落，發尾直鑽到衣襟之內。
    鬆平的眼神也不自覺順著發尾往下挪，突然朝她伸出手，沈如喬心頭一亂，本能地往後躲，小聲吼道：“你要做什麽？”
    可鬆平一手捏住她的臉，另一隻手將草汁敷在她臉上道：“我在卓北時，臉上也起過這樣的紅疹，當時有人教過我，馬上用這種草汁敷上，再內服一些到腹中，疹子很快就能消掉。”
    他能感覺到指尖下的肌膚僵硬一瞬，隨即沈如喬又掙紮著抱怨：“我自己可以敷。”
    鬆平皺眉，捏住她臉頰的手用了力道：“你若還想留著這張臉進後宮，就乖乖聽我的，不要亂動。”
    沈如喬抿緊嘴角，索性懶得再掙紮，任由他往自己臉上敷著草汁。
    也許是酒精作祟，她覺得視線有些模糊，眼前的人好似被頭頂照下柔光罩著，五官褪去慣有的陰鬱之色，顯出幾分溫柔。
    沈如喬覺得心跳得有些快，將頭偏開一些，突然問道：“這法子，是許念教你的吧？”
    鬆平的手停了停，並沒有回話，表情算是默認。
    沈如喬撇了撇嘴道：“你其實還想著她對不對？”
    鬆平死死盯著她，眼眸似蒙上陰霾，道：“我好像曾經警告過你，不許再提起她。”
    沈如喬心頭冒出無名火，語氣也變得刻薄起來：“我隻是好奇，你對許念到底是什麽感情。她活著的時候，你對她言聽計從，事事都以她為先。可她死後，你卻投靠了親手將她推到死路的皇帝，接管了她手下的禁軍，混得風生水起。”
    “閉嘴！”鬆平手臂上的青筋冒起，但捏著她臉頰的手，卻始終收著力，生怕會弄痛了她。
    然後他站起身，往後退了步道：“藥敷好了，你現在回太後宮裏養著，不要隨便抓碰，應該不會留疤。”
    沈如喬感覺臉頰一片清涼，確實不再有痛癢的感覺。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他麵前仰頭，問道：“為何不願看我，你也覺得我現在很醜對不對？”
    鬆平手指動了動，終是沒有抬起，難得用安撫的語氣道：“不醜，你這張臉何時難看過？”
    沈如喬盯著他，眼中慢慢湧上淚來道：“那我寧願沒有這張臉，那樣我就不必進宮，不必被太後看重，也不必被當成他們的棋子，被封為常在羞辱。”
    她一直緊繃著的那根弦斷了，理智快被絕望燒盡，突然抽下發髻上的珠釵，眼神狠辣地道：“如果我現在毀了這張臉，一切是不是就能結束！
    鬆平奪過她手上的珠釵，這時，聽見一牆之隔有侍衛邊走邊交談的聲音，若動靜太大隻怕會被他們發現。
    再看沈如喬已經是不管不顧的模樣，索性將她身體壓在樹幹上，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嗬斥道：“你瘋了！”
    誰知沈如喬用迷蒙的眼看著他，然後嘴唇在他手心輕輕蹭過去。
    鬆平像被燙了下，連忙將手縮了回來。
    可沈如喬順勢將整個人貼在他胸口，小聲道：“我不想進後宮，你能幫我嗎？”
    她臉埋在他臂彎裏，眼眸抬起時，讓她顯出醉酒後的誘人媚態：“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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