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慕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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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內心不安,駕著快馬,一路狂奔,日夜兼程,不出兩日便到了汴京城外。
    一陣鍾聲傳來,我驀地停下,仔細辨認,聽到十聲鍾聲!
    元安禮製:皇帝駕崩國喪十二聲,做出傑出貢獻的皇親國戚十聲!連續不斷敲鍾十日。
    我勒住韁繩的手一頓,心中巨抖!十聲鍾聲!舉足輕重的皇親國戚,猛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
    腦中不好的念頭揮之不去,我一夾馬肚,向城門飛奔而去。
    一陣風馳電掣趕到崔府,門口高掛白幡,中間的白花尤為刺眼。
    我雙腿一軟,抓住門口的家丁,慌亂問道:“這裏怎麽了?這裏怎麽了?”
    家丁看清我,垂下眼眸。
    “快說!怎麽了?”我喉間一哽,急切萬分,他要排除,排除那個最壞的答案。
    “江大人,長公主薨逝了。”家丁哽咽道。
    我雙目圓瞪,抓住家丁的手驀地放開,猛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轉身跑進崔府……
    正廳之內,靈堂內燭火搖曳,光影在素白的帷幔上詭譎跳動。
    邱予初的靈柩停於堂中,烏黑木棺身散發著冷冽光澤,靈堂四角,白幡低垂。
    我快步上前,運用內力推開棺木蓋子,望見棺木中的焦屍,六神無主,失了精氣。
    我跪在靈前,對丫鬟婆子們的勸告置若罔聞,我隻想多陪她一會兒。
    不知過了幾日,肋骨處的疼痛越發強烈,一波接一波,摧毀我的神智。
    喉間腥甜,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我的世界又陷入了一片混沌,這一次比在龜茲那一次更深,更黑。
    我好像漂浮在無盡的黑暗中,毫無定所。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眼一看,花紋繁複的帳頂毫無生趣。
    肋骨處的痛楚又一波接一波襲來,怎麽如此不中用了!我心中暗歎。
    “江大人?您醒了?”
    我循聲望去,崔府家丁看著我。
    “我怎麽了?”我記得自己應該在靈堂為邱予初守靈。
    “江大人您昏倒了!少爺讓府醫給您開了方子,這是熬好的藥,您喝了吧!”家丁說話間便將藥碗端了過來。
    “放著吧!”我現在不喝。
    家丁一怔,不知如何是好,吞吞吐吐開口:“江大人,府醫說您……還是喝了吧!”
    我頭腦一痛,雙眼半闔擺手。
    “是!”家丁將藥碗放在桌子上便出去了。
    我起身穿好靴子,走出房門,天邊泛起魚肚白,今日便是邱予初出殯之日,我也沒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
    事不宜遲,翻身上馬出了崔府。
    肋骨處的疼痛更甚,我顧不上許多,來到木料市場,尋了一塊上好的木材。
    “公子,您是要雕刻牌位嗎?”木材店老板問我。
    “是!”
    “那您想雕什麽?”
    “亡妻予初!”邱予初淡然自若的臉在眼前浮現,內心卻是劇痛。
    大好年華,意氣風發的她怎麽就會落得如此下場?我不想接受!自己也不過才離開她數月而已,怎麽可能就是如此局麵?
    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無力感自心髒處逐漸傳遍四肢,我乏力異常,踉蹌幾步抵在牆上,滑倒在地。
    “公子!”木材店老板上來把我扶住,“公子,你沒事吧?”
    “無事!你快雕刻!”我擺擺手。
    “是!”老板應聲忙去了。
    我記得她說過喜歡餘杭的西湖,我便帶著她踏遍山河。
    老板遞來嶄新的牌位,我小心翼翼地接過,掏出袖中帕子細細擦拭一遍。
    她喜歡幹淨,可不能落了丁點灰塵。
    我右手撫上溝壑縱橫的“亡妻予初”幾個字,唇角一勾,現在她總算和我在一起了。
    “公子?”
    我漠然抬眼,不知是不是眼中閃爍的晶瑩太過刺眼,老板眸中滿是詫異。
    我掏出銀子扔給他,徑直出去了。我買了一個包袱,將牌位裹在其中,搭在背上。
    城中哀樂聲漸起,聲聲不息,我策馬出城,去往她喜歡的地方。
    數月轉瞬即逝,但我覺得度日如年。沒有邱予初的日子格外無趣與寂寥。
    餘杭西湖,波光粼粼,湖水與山同色,真是好地方。
    我不禁感慨一番,上次和邱予初來餘杭,還是先帝在世。
    那時我們尚且年少,一路同行不知愁滋味。我們懲罰貪官汙吏,弘揚凜然正氣。
    我記得她說過一次糖炒板栗很美味,所以日日給她買,結果愣是把她吃膩了,看見紙袋就皺眉。
    “嗬嗬……”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笑出了聲。
    她眉頭輕蹙地看著我給她的紙袋就無語,睜大眼睛對我說,該不會又是糖炒栗子吧!真是可愛呀!
    可是,她現在已經不在了……心髒莫名驟痛,如萬根銀針同時齊發,細密又綿長……此痛怕是一輩子也好不了了。
    “啪嗒……”低頭一瞧,右手輕撫眼尾,自嘲一笑,怎麽又哭了……真是沒出息,昂起頭不想讓眼淚落下。
    隻是淚如雨滴,滴滴不絕,邱予初!我好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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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大人在嗎?”並不陌生的聲音傳來。
    我眉心輕皺,昂頭拭淚,背過身去:“何事?”
    “江大人近日來可好?肋骨處的疼痛可有好些?”劉大夫徑直進了屋子,把藥箱放在桌上,拿出工具準備給我號脈。
    我垂下眼眸,斂起憂色,坐到桌旁,伸出手。
    自從我到餘杭,崔羨便派濟世堂的大夫來請脈。
    我不想麻煩旁人,並未接受,隻是他們異常執著。我不肯,劉大夫便待到把藥熬好才走。
    久而久之,我也不好再拒人於千裏之外。如今每月劉大夫都會來照例給我號脈。
    劉大夫右手搭在我手腕處,神色依舊凝重。
    “江大人,您是否在按時服藥?”劉大夫收回手有些懷疑地盯著我。
    我目光輕移,有些不自然地咳嗽兩聲:“大多都喝了。”
    “喝了,怎會如此呢?”劉大夫顯然不相信我的話。
    我更加心虛,沒再言語。
    “江大人,您……”劉大夫一臉急切,努了努嘴,想勸慰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江大人,您還是按時服藥才是!”劉大夫把還在汩汩冒著熱氣的藥碗推到我麵前。
    我眸色微沉,微微搖頭沒有動。
    劉大夫好似早就料到我會如此,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我:“這是少主給您的信……”
    我沒有抬眼。
    劉大夫看我興趣缺缺,無奈搖頭:“聽少爺說好像是與長公主有關……說是……”
    他話音未落,我抬手接過,展信一看。眸光晶亮,欣喜若狂。
    嶺南?
    “太好了!”我“噌”地一下站起身來往外飛奔。
    “江大人?藥呢?”劉大夫在後麵追。
    “不必了,多謝這幾月的關懷,替我跟崔羨道聲謝!”我吹了聲口哨,日常坐騎奔來,我飛身上馬往嶺南趕。
    崔羨來的信上說,邱予初在嶺南茂名鎮郊外的一個老窯裏,我日夜兼程,終於到了!
    “予初!”久違的清冽之聲醍醐灌頂,邱予初身形微顫,不可置信地轉過身來。
    我一身素袍,立於瑟風之中,心中蹦出最熱烈的希冀。
    “真的是你!”
    良久,我緩過神來,眉眼逐漸彎起,掌心微微顫抖。
    “真的是你!”再次確認一聲,我素袍衣角大動,劃出最大的弧度。
    飛奔至邱予初身前,驀地停下,捧起她略顯消瘦的臉,望了又望,眼眶熱意縱橫。
    下一瞬,緊緊攬住邱予初,嘴裏低喃:“太好了!”
    “太好了!”
    邱予初雙手緩緩扶上我的腰間。
    我心跳如鼓,混著顫抖的心跳聲異常清楚。
    太好了!她沒有死,太好了!我下意識將她抱得更緊,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失去她的後果我承擔不了,真的承受不了。
    得到回應的我,更是激動:“這一次,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了。”
    周遭一片靜謐,良久,我反應過來,放開邱予初,赧然開口:“我……”
    “我……”
    “怎麽?話都不會說了?”邱予初打趣。
    我扶住邱予初的手臂,左看右看,又圍著她轉了一圈,確認無事。
    “太好了!你……最近好嗎?”我沒發覺嗓子有些幹澀
    “挺好!”邱予初搖搖頭。
    “那便好!”我喃喃自語,不住地重複。
    “你……”我抬眸一瞧,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一個人,結巴地說不出話來。
    眼前的少年似乎很熟悉,莫非在哪裏見過?
    “這是……?”我疑惑不解。
    邱予初也不再隱瞞:“魏遲,你見過他的。”
    我朗目圓睜,不可置信,魏遲?
    “餘杭魏安之子,魏遲?”
    邱予初點頭。
    魏遲退後半步,麵色鄭重,拱手拜道:“江大哥,別來無恙。”
    我震驚無比,目光瞥向邱予初,我走過去仔細端詳魏遲,不由讚歎:“如今,你都這般大了!”
    “當年還要多謝江大哥庇護之恩。”魏遲鞠了一躬。
    “快請起!”我連忙扶起他,竟然是那個倔強的孩子!
    心中生出無數疑團,我還是忍住了,隻要邱予初安好一切都不重要。
    “好啦!我們進去敘舊吧!”邱予初轉頭看向魏遲,“去沏一壺好茶來吧!”
    “好!”魏遲應聲退下。
    我的頭腦有一瞬間劇烈的眩暈,神思恍惚不已,眼前的邱予初也變成重影。
    “江大哥!”魏遲也發現異樣,飛奔回來。
    “慕之!”我看到邱予初麵色大駭,伸手接住我高大的身軀,低頭一望。
    我呼吸開始急促,燙熱的氣息噴在她頸間,很是異常,唇角好似有熱流湧出。
    “慕之,你醒醒,我……我沒辦法抱動你……”邱予初眉眼緊蹙,麵上盡是慌亂。
    我在暈倒前一刻,聽到邱予初無比焦急的呼喊,緊皺的眉眼,心中竟然似有暖流經過,她終究還是在乎我的,對吧?
    這個想法支撐著我,她體質虛弱,我不能這樣壓在她身上,我掙紮著想站起來,隻是四肢逐漸無力,甚至癱軟,直至沒有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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