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謝淩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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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易墨從榮安堂出來的時候,便聽說了白薇雨被退親的事。
    就在今兒早晨,謝家便將白家的庚帖歸還了回去。
    堂兄幫她掩藏得極好,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青樓,都相信她是去野林裏誤入獵人的機關而被困。
    謝易墨還聽說了謝妙雲墜湖發高燒的事。
    她回府後,謝易墨便能感受到許多家仆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樣。
    原來在謝老太太發火的時候,謝宜溫便出來說了,說她失蹤的時候是她咎由自取,是她在路上不合群,故意使性子,謝易書說了她,可她還是非要跟大家作對。
    這事謝易墨也醒悟了,所以她並沒有說什麽。
    可……謝妙雲是被白薇雨害得落水才發起高燒的。
    而不久前,與白薇雨關係最緊密的便是她了,就連她賭氣離開望江樓導致失蹤也是白薇雨教唆的。
    所以謝易墨覺得他們會在想謝妙雲被推進湖裏是不是也跟她有關。
    謝易墨心裏像堵住了棉花。
    他們憑什麽能這麽想?
    她好歹是謝妙雲的堂姐,就算她再覺得謝妙雲很煩,也絕不會做出去殘害自己手足的事情!
    一想到現在二房的人可能都在提防著她,謝易墨便悒悒不歡了起來。
    為何,她們人人都覺得是她?
    一想到有人懷疑謝妙雲是她害的,這讓一向高傲的她如何忍受得了?
    謝易墨回去之後,何洛梅很快就知道了她跟謝老夫人吵架的事。
    何洛梅過來勸她,“她是你的祖母,老太太說過的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你也知道老太太最疼你了,等你出嫁的時候還要讓你的祖母親自給你戴上鳳冠呢。”
    “老太太以前不是說過,等你出閣,她便會將她那隻三色翡翠玉鐲給你當作陪嫁麽?”
    “祖孫之間哪有什麽隔夜仇的?她是你的祖母,養你疼你的奶奶,你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你也不能恨她、怨她!她是這個世上和你血脈至深的人呐!你怎能這樣辜負老夫人對你的疼愛?”
    “這要是傳出去,像什麽話?”
    謝易墨心裏卻在想,正因為對方是她的親祖母,所以她才會如此憤怒,才會這麽心寒。
    她忘不了,忘不了在簾子後聽到的那些話。
    母親曾經說過,母親生過一場大病,所以她很小的時候在祖母的身邊養過一段時日,那時候比起母親,她要更親祖母些。
    前些時日,老太太染上沉屙,文表妹又被祖母厭棄。
    在祖母身邊最需要人時候,是她照顧左右,她還特地搬去祖母院子裏小住了幾日去侍疾。
    因為她放心不過,祖母的藥更是她親自煎的,有時候她還會伺候著老太太如廁,給老太太擦身子,謝易墨的姑母都很難做到這個地步。
    可這些她都任勞任怨地做了,謝易墨也覺得這是自己應該做的。
    謝易墨很想問祖母,即使世家大族的名譽再重要,可自己卻是嫡親的孫女,她從小看著長大的孫女,難不成還比不上那些冷冰冰、空洞的名聲和榮譽麽?
    那些都是死的,難不成真的比她這個孫女還重要麽?
    這些東西能在謝老太太患病的時候在她身邊侍疾麽?
    難道那些時日不是自己這個孫女端著湯藥守在她的榻前麽。
    在將來祖母壽終正寢,將來給她掃墓的也是她這個孫女,在將來的將來,她的子女也會每年過來祭拜她這個曾外祖母,她今後的後代都會祭拜謝老太太。
    謝易墨不明白,她明明是祖母至深的親人,她會給祖母養老、送終。
    謝易墨很想去問祖母,家族門麵再重要,難道比她的親骨血還重要麽?
    又比她孫女的幸福、人生還重要麽……?
    血濃於水,親情就能被她這般踐踏麽?!
    謝易墨已經一日一夜沒睡過了,眼窩整個地凹陷了進去,她本來就瘦,現在看起來更是消瘦得不像話,不像人。
    何洛梅卻不理解孩子心裏在想著什麽。
    無論如何,謝易墨身為孫女都不能跟她的祖母置氣和反目。
    墨兒怎麽可以既不請安,也不跟老夫人說一聲要離開,就這樣從榮安堂裏出來了?她眼裏還有沒有老夫人,還有沒有規矩了……
    何洛梅第一次覺得女兒這麽不懂事,她心裏有點惱她。
    謝易墨要是真這樣跟她的祖母耍性子,還發脾氣,那就是大逆不道,忘恩負義!
    況且何洛梅是老夫人的兒媳,她每天要聽著婆婆的耳提麵命,她教育的女兒對著婆婆發了脾氣,墨兒這樣做的話,又將她置於何地?
    她是謝家的兒媳,墨兒讓她之後怎麽麵對婆婆,怎麽跟婆婆解釋?外頭的人知道了又該如何看她?
    墨兒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她就一點兒都不考慮後果的嗎?
    何洛梅咽下她的委屈,沒有跟女兒發火。
    “墨兒,你明明是謝府最知書達理的姑娘。”
    何洛梅刻薄狠辣,可唯獨對她這個女兒她內心充滿了柔情,她去握著女兒的手。
    “墨兒,你平日裏不是老夫人最貼心、最乖巧的孫女麽?每天不管刮風下雨,哪怕你自己身子不爽利,也從沒落下過給你祖母請安!怎麽現在就變了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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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明以前是最孝順老夫人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怎麽能狠下心這樣對她?”
    “聽話,趁著老夫人還沒有歇息,你現在趕緊過去,給你的親祖母低頭認錯,祖母向來最疼愛你了,定會原諒你的。”
    不管何洛梅怎麽勸說,謝易墨還是淚如雨下。
    母親不會懂,她沒有親身經曆過,又如何能懂得她的感受?
    她就像是經曆過了一門鬼門關,曆盡千辛萬苦地回來,得來的卻是祖母這樣冷血的話,謝易墨便像是打擊得潰散了。
    謝老夫人真的傷了她的心。
    眼見不管自己說什麽,她的女兒隻會哭,用帕子在那不停地拭淚。
    不,她很想反駁母親,她並不是老夫人的孫女,她和謝宜溫、謝妙雲她們都是家族聯姻的工具,既是工具,那也隨時都能成為犧牲品。
    謝易墨在想,倘或是謝易書,或者是大堂兄出了事,謝老太太不見得會舍棄掉他們。
    隻因為她們是女兒身,她們終究是外人,可謝易墨還是恨,難道她對祖母所付出的便比兩位兄長他們少麽?!
    難不成隻因為她是女子,祖母便要比起孫女更親孫子麽?!
    她更不敢想,昨夜幸好是大堂兄尋到了她,讓她脫離虎口,可如果…如果她當真出了事,她這個謝家千金小姐真的在青樓裏接了客,是不是真的就祖母所說的,成為家族的犧牲品……
    所有人都覺得她對祖母發脾氣是她的錯,覺得她不孝!
    可是當真是她不孝麽?
    世人都讓孫兒要對親長孝順,講究孝悌,難不成孫兒便隻能孝順,便不能有半點怨言麽?
    謝易墨趴在床頭,在她的繡房哭得天昏地暗。
    門窗緊掩,沒有任何人敢進來打擾她。
    榮安堂這邊。
    自打二姑娘跑了出去,楊嬤嬤臉上的蒼白就沒有褪下去過。
    她開始在那掌嘴,“都怪老奴,怎麽非要在這個時辰跟老太太提起這些……”
    看二姑娘那樣子,那些話看來真的是傷害到了她,而且也開始較真了。
    楊嬤嬤憂心忡忡,她就怕二姑娘因為這事兒對老夫人平白生出怨懟來。
    可是她們是祖孫倆啊!有著情感紐帶,身上流著同樣的血,如何能隔著心呢?
    楊嬤嬤又道:“老夫人,就讓我去跟二姑娘那解釋吧,便說是老奴說的,不關老夫人的事。”
    謝老太太心裏也惱,惱謝易墨為什麽這個時候過來。
    有些話隻能在心裏想,並不是她們這些晚輩能聽的。
    有些默認的事不說出來沒事,可一旦說了出來,便像是碎了鏡子,怎麽也變不回當初了。
    她承認,謝易墨是她最喜歡的孫女,她聰慧乖巧,事事都爭著搶第一,跟她年輕的時候很像。
    老太太永遠都忘不了小時候的謝易墨紮著兩朵花苞頭,上麵綁著兩根粉紅色的綢帶,是如何撲過來喊她叫祖母的。
    她傷了墨兒的心。
    可是……墨兒未免也太不分時候了。
    如今家裏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淩兒退了親,妙雲受了驚嚇還躺在病榻上喝著藥,這個當口上她哪裏還有心情去照顧墨兒的感受?
    等墨兒再大了,等她嫁到夫家,再撐起一大家子的時候,也會變得絕情涼薄,她都是為了謝氏,別怪她狠心,她也是沒辦法,她也沒法子。
    謝老太太合上了眼,盡量不去想謝易墨離開時看她的那個驚駭又傷心的眼神。
    謝老太太回了屋,剛想坐下抄些佛經讓自己靜下心,卻恍然看見博古架上裱起來的一副字畫。
    這是謝易墨六歲的時候送給她的祝壽禮,上麵是她畫的代表長壽安康的羅漢鬆,上麵還有謝易墨給她作的詩。
    她的墨兒從小就聰明,是京城姑娘裏頂聰明的那一個。謝家幾個孫女每次送給她的壽禮都大差不差,謝宜溫送的壽禮也是用心的,可惜卻缺了雙巧手。
    唯有她的墨兒每次送的壽禮新意都會層出不窮,雙麵繡她送過,百壽圖屏風她送過,墨兒還送過她親手織成的雲錦壽袍,她的每件壽禮都用盡心血,都要耗費百天。
    墨兒給她的每件壽禮她都有好好地收著,就連墨兒小時候送給她的撥浪鼓謝老太太也鄭重地保存了起來。
    看見這幅畫上墨兒清秀又幼稚的字,謝老太太便狠狠地合上了眼。
    她也不知道當時她為什麽鬼迷心竅地就把那些話說了出來。
    她想,墨兒會原諒她的,她是她的親祖母,謝易墨開蒙的字還是她手把手教的,她曾問墨兒更喜歡母親還是祖母,墨兒說她最喜歡的就是祖母。
    所以墨兒怎麽會跟她隔心呢。
    今早白家跟謝家退了婚事,老太太又跟二姑娘發生了這檔子事,楊嬤嬤早就把關在祠堂裏的表姑娘忘得一幹二淨了。
    等她再想起來的時候,便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她才想起來她一整日都沒有給表姑娘送過吃食。
    楊嬤嬤正在想著要不要給表姑娘送些吃食讓她先墊墊肚子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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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又將留在那看守表姑娘的老嬤嬤叫了過來,才發現她連口水都沒給阮凝玉送過。
    可她們的動靜卻驚動到了在羅漢床上寫佛經的謝老太太。
    謝淩為了尋堂妹,已經一日一夜不得歇息,於是他到了庭蘭居的第一件事便是換件幹淨的衣裳,便要榻上歇下。
    可他的睡眠很淺。
    他先是夢到三堂妹本來在紫雲湖邊看著漫天的煙花,還回眸對他一笑。
    ——堂兄,快來看煙花!
    接著,謝妙雲的聲音消失了,眼前的畫麵變成了黑沉沉的湖水,上麵漂浮著一具屍體,上麵穿的是他三堂妹的衣裳。
    後麵,謝淩又看見了謝易墨。
    那個時候他已經來晚了一步,謝易墨看見他們的時候,臉色沒有一絲一毫的驚喜,而是用著淒慘的語氣問他為什麽不早點過來?
    後來,謝淩又回到了望江樓的雅間。
    表姑娘和沈景鈺看見了他。
    沈景鈺說他會負責,而表姑娘竟然低著頸眼含春水地同意了。
    謝淩憤怒地站在透明的門外,無論他如何捶著門,如何怒吼,可雅間裏的表姑娘卻聽不到。
    很快,兩人在他的眼前相擁了起來。
    天邊轟隆一聲。
    閃電將屋內照得慘白。
    謝淩從夢裏被驚醒。
    夢裏的內容叫他怒火中燒,他親眼看見表姑娘是如何去環抱著沈景鈺的腰,如何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口。
    窗外雷聲陣陣,待蒼山進來的時候,便見穿著中衣正沉著一張臉坐在床邊,神色如鬼魅。
    蒼山道:“大公子,不好了……屬下這才發現表姑娘被老太太關在了祠堂一天一夜……”
    謝淩登時看向窗外。
    外麵瓢潑大雨,電閃雷鳴,那祠堂是那麽的黑,夜裏所目盡一排排沉鬱的牌位。
    而表姑娘的身子是那麽的纖細,背是那麽的薄,謝淩不敢想她一個人在裏麵的時候會有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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