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表妹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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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堂姐,別鬧了。”
    說完,接下來的半天,都沒聽到謝妙雲的回應。
    阮凝玉覺得今日的“三堂姐”有些奇怪。
    隔了片刻,阮凝玉是被發尾的一陣酥麻給驚醒的。
    很舒服的感覺,以及一股難以言喻的愜意。
    對方的手裏拿了一把梳子,正以耐心的,又溫柔的力道,幫她梳理著垂落於榻的如瀑青絲,梳齒遊弋過發間,帶起細不可聞的簌簌聲。
    茶湯氤氳的疏淡梅香在室內流轉,阮凝玉枕著軟枕,閉目,隻覺得眼皮發沉,連指尖都浸了懶意。
    這時不同於室內充盈的梅香,從身旁“三堂姐”衣裳上,一縷沉香冷冷地渡了過來。
    那不屬於三堂姐常用的梨花胭脂香。
    這縷沉香,疏淡,厚實,內斂,一聞便知是屬於男人的氣息。
    阮凝玉驚得睜開眼睛。
    她半坐了起來,翻過個身,便見身後的窗牖敞開著,天光傾灑,明晃晃一片,窗外一株紅梅花吐胭脂,枝頭花苞飽脹。
    而榻沿除了她的裙裾,還多出了一片官袍衣擺。
    緙絲工藝織就的雲紋若隱若現,袍角金線滾邊,日光於織物上鐫刻下耀目軌跡。
    目光再上移,入目便是一張如刀削斧鑿的臉,五官深刻,鼻梁高挺,唇色一點淡紅,著緋色圓領官袍,盤扣係得一絲不苟。
    且頭戴烏紗,官袍勾勒出他那寬闊硬朗的肩。
    與他這身紅袍截然不同的是,是他眸中的點點雪色,因是“大病初愈”,眉宇帶了一抹清傷,窗外的紅梅便如朱砂血,映襯得他的眉眼愈加清絕。
    可見,他剛上完早朝回來。
    更令阮凝玉覺得毛骨悚然的是,他玉骨似的手指中,赫然握著一把烏木梳,見她看過來,給她梳理青絲的溫柔動作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最後一點睡意,也隨之雲消霧散了。
    她頓時坐了起來,後背抵著玉枕,雙腿也蜷縮過去,那綢緞似的青絲就這麽從他的手指間流瀉過去。
    謝淩手空了空,垂下眼簾。
    “……表哥?”
    他不是失明了,一直呆在庭蘭居麽,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再見到他那雙眼,仿佛匯聚了萬千絕色……
    阮凝玉試探性地問:“表哥的眼,能看見了?”
    謝淩在袖中無聲地摩挲了下殘留香氣的指間,最後對她頷首,“嗯”了一聲。
    阮凝玉腦袋要炸了。
    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也沒人告訴她?讓她現在遇到謝玄機,多尷尬?
    她警惕起來,他究竟想幹什麽?!
    正當她腦袋急轉,想著應對之策時。
    “胡餅可好吃?”
    男人聲音清冽。
    阮凝玉則緊緊盯著他手中的那把烏木梳,骨節流轉著溫潤的弧光,她很是警惕。
    一想到他適才那般親密地給自己梳發,阮凝玉隻覺臉頰瞬間滾燙,恨不得當下尋個地縫鑽進去。
    她意識到了他在說什麽。
    “……好,好吃。”
    謝淩冷淡的臉露出一絲笑。
    阮凝玉沉默。
    “表哥眼睛好了,早該讓人告訴表妹的,表妹好過去看望下表哥。”
    謝淩靜靜地看著她。
    一想到在他失明的那段艱難時日裏,自己竟一次都沒去看望過他,再被他這麽瞧著,阮凝玉更覺臉上火辣。
    阮凝玉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是不是覺察出了什麽?知道近來自己一直在躲著他了?
    如果被他發現了的話,會不會刺激到他?萬一他對她做出些什麽事來,也不是不可能。
    一想到,自己曾撞見他在梅林裏,嗅著她那枚遺落在路邊被他撿到的絹帕,正因窺探到了他高風峻節外表下不為人知的一麵,阮凝玉對眼前的男人便生出恐懼。
    她開始害怕,他究竟還有什麽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謝淩垂眼,便看見了她放在榻上的手,正無意識地攥緊著帕子。
    他那被日光鍍了一層的睫毛微動。
    明明不來探望他的是她,可這會兒找補,虛情假意,惺惺作態的也是她,他還以為她當真是無所謂,原來,她也是會害怕的。
    他依舊不說話。
    但對於阮凝玉來說,實在煎熬。沉默,也是一種施暴。
    她咬唇。
    不行,她絕不能讓謝淩懷疑,因為結果意味著不可控,她不敢去賭。
    再者,她前麵與他可謂是兄友妹恭,曾有過一段美妙的佳期,如果她這會兒卻開始無緣無故地對他避之不及,以謝淩的心智,絕對是會懷疑的。
    而且,這暖閣四下隻有他們二人!
    所以!她絕對不能激怒到謝淩!
    阮凝玉心思百轉,她想了想,便眼波流轉道:“瞧我這記性,還未同表哥解釋,表妹前些時日著了涼,整日咳得昏天黑地,生怕將病氣過給表哥,這才不敢登門,還請表哥……莫要怪罪。”
    “再者,庭蘭居乃表哥修身養性之地,表妹哪敢帶著病氣衝撞?若是因此擾了表哥憩息,表妹萬死難辭其咎。”
    阮凝玉眼尾泛紅,一言一語,皆情真意切,令人為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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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淩忽然發覺,她演技是真好,渾然一體,不見雕琢。
    竟讓人想象不出,文菁菁是她推波助瀾,推到自己身邊的。
    若非他下完早朝回府,打聽到了她的所在,專程來這裏堵她。她故意躲她,又以他早出晚歸的作息,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與她見上一麵?
    他已經好久沒見到她了。
    此刻聽著她刻意放軟的聲線,明明是她對他避如蛇蠍數個日夜,卻偏要在重逢時擺出這般無措模樣,倒叫他分不清,她這般作態究竟是愧疚,還是怕他抖落出她的心機。
    阮凝玉嬌滴滴地咬著紅唇,眼眸盛著瑩瑩水光,“千錯萬錯,都是表妹的不是。表哥若要怪,便讓表妹賠罪吧。”
    她欲說還休地睇來,那一刻她的眼中,仿佛裏頭隻能容納得下他一人。
    謝淩竟恍惚間有些分不清,眼前表姑娘的慌亂究竟是真心,還是一場她精心編排的戲碼。
    若非,文菁菁將一切都承認了,他或許真的會沉溺於她所編織的柔情裏,至今仍被蒙在鼓裏。
    謝淩掩蓋眸底的幽色。
    “賠罪?”
    起初隻字未言的男人,這會兒唇角小幅度地彎了起來:“你我之間,何時變得這般生分了。”
    他對阮凝玉伸出手,指尖帶著兄長慣有的親昵,輕輕擦過她發間微亂的珍珠頭花。
    “表妹有這份心,為兄便已知足。”
    阮凝玉僵硬了身體。
    還沒發現那隻金簪的時候,她真的把他當兄長,可現在……不是了。
    阮凝玉略僵硬了身體,但很快麵無異常。
    雖知道這一切都是她摻了毒汁後的蜜糖,明知是騙局,她向來便是個女騙子,說不定先前與她有過糾纏的各色男人,便是這樣被她給誆騙了。可他卻舍不得揭穿她。
    謝淩安撫了一下她,垂睫,便見她指尖在底下悄悄絞著帕角,最後那方絹帕慢慢舒展開了,沒原先那般緊張。
    阮凝玉這時卻感受到了他的視線。
    眼前被他輕輕掃過的帕子,與梅林中,男人手裏被輕薄的絹帕,瞬間重疊在了一起。
    ——他是不是知道她看見了?
    阮凝玉如同被蟄了般,頓時嚇得往回瑟縮,一個不慎,竟從美人榻上摔落了下去。
    等她回神時,便見自己早已跪在了男人的腿邊,眼前是他的赤金烏靴,而她月白綾羅裙裾如攤開的花瓣,跪坐的姿勢讓裙裾層層疊疊鋪展。
    而她仰起雪白纖細的脖頸,眸中帶碎芒,錯愕地看他,如雪中被折翼的蝴蝶。
    從某層含義上來看,她的柔弱姿態,就仿佛她在引誘他。
    這時,男人從她的反應,隱隱窺探出了一絲破綻。
    “表妹怕我?”
    他忽然抬眼,瞳仁裏盛著窗牖漏下的冰冷碎光。明明是慣常的溫潤聲線,卻讓阮凝玉後背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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