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知恩圖報

字數:4779   加入書籤

A+A-


    “你隻需牢牢記住一件事,當時在普濟寺寮房裏,與李鶴川行那苟且之事的人是你。你表姐的事,你不準說漏一個字。”
    “這也是為了謝家,菁菁,外祖母知道你向來懂事。”
    “至於敬遠侯府那邊,我與他家老夫人原是舊交,退婚這事我去跟她商議,總不至於傷了兩家的情誼。”
    文菁菁如遭雷擊,腦袋嗡嗡作響。
    謝易墨是嫡女,謝家自然要保全顏麵。
    謝老太太原是疼文菁菁的,起初本打算將謝易墨那樁醜事推到阮凝玉身上。可誰曾想,阮凝玉偏在這節骨眼上出了禍事,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蹤跡全無。
    眼下京城裏關於謝家的流言蜚語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像長了翅膀似的,堵都堵不住。
    如此一來,這口黑鍋,便隻能落在文菁菁頭上了。
    文菁菁聽得渾身冰涼,一雙眼睛猛地瞠圓,“外祖母!”
    她胸口劇烈起伏著,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又氣又急地嘶吼:“那是表姐自己幹出的混賬事!憑什麽要我來給她收拾爛攤子?!”
    “外祖母,你不能這麽對我!”
    謝老太太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那點對文菁菁的疼惜已被宗族體麵磨得幹幹淨淨。
    她端起茶盞抿了口,聲音添了幾分冷硬:“菁丫頭,話不是這麽說的。你幾年前投奔到謝家,無依無靠的,是謝家收留了你,這些年你吃謝府的,用謝府的。如今家族有難,你就該懂些知恩圖報的道理。”
    “墨兒是謝家嫡長孫女,她若毀了,謝家的臉麵便徹底沒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乖覺懂事,先受些委屈,往後外祖母給你尋個更好的去處。”
    “更好的去處?”文菁菁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猛地拔高了聲音,眼淚終於決堤,“背著與人苟合的汙名,誰會要我?外祖母您告訴我,哪家公子會娶一個不清不白的女子?”
    她踉蹌著後退,撞到身後的梨花木椅,發出“哐當”一聲響。
    “您疼表姐,我知道。可我也是您的外孫女啊!您怎能為了保全她,就把我往火坑裏推?”
    謝老太太的眉頭蹙得更緊,語氣裏帶了幾分不耐:“家族興衰麵前,個人榮辱算什麽?你當這是兒戲嗎?如今隻有你擔下,才能堵住外麵的悠悠眾口。”
    “堵住?”文菁菁笑得淒厲,“堵住了別人的嘴,我的命呢?我的一輩子就該這麽被毀掉嗎?”
    她死死盯著謝老太太,試圖從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找到一絲動搖,可看到的隻有鐵石心腸。
    謝老太太道:“既然這樣我便也不瞞你了。我已跟李家那邊遞了話。雖說李家二公子早定了正頭親事,可你若肯嫁進李國公府,給李鶴川做個側室,倒也不算埋汰了你。”
    文菁菁都哭得更慘,同樣是侯府公子,可給人做繼母和當側室卻是天差地別!
    這話像一把鈍刀,慢悠悠割在文菁菁心上。她本就哭得渾身發顫,此刻更是喉頭一哽,淚如泉湧。同樣是侯府公子,先前那門親事裏,她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將來要執掌中饋、教養子女。可如今呢?卻是給人做側室,要伏低做小伺候正妻,連將來生下的孩子都要矮人一頭!
    “不!祖母!我不要嫁給李鶴川!”文菁菁坐在了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外祖母您怎能這般狠心!你不是最疼愛菁菁了嗎……”
    謝老太太被她哭得心頭一陣發緊,不忍再看她,說是自己乏了,便要楊嬤嬤扶著她退下去休息。
    “外祖母!”
    文菁菁紅著眼踉蹌著往前撲,想要討回一個公道,卻被幾個丫鬟攔了下來。
    這時一直不說話的何洛梅卻笑著抿了口茶,而後放下茶盞:“說句不好聽的,謝家給你尋了敬遠侯府那門顯赫親事,讓你從孤女一躍能攀上侯門,這是多大的恩?可你呢?你表姐那點事,你偏要自私地藏著掖著。”
    “你若早把話遞過來,哪會鬧到今天這步田地?說到底,還是你自己不懂得權衡,落得這般田地,終究是自食其果罷了。”
    見文菁菁哭得渾身發抖,何洛梅笑了,落井下石,“你且記住,謝家能給你的,自然也能一樣連本帶利地收回去。”
    文菁菁卻是赤紅著眼看向了她。
    她瞬間想明白了。這件事,定是何洛梅在背後攛掇老太太!為了保全謝易墨,竟想出這般陰毒的法子逼她頂罪!何洛梅就是鐵了心要毀了她,讓她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何洛梅輕描淡寫:“菁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吧。”
    “來人,將文表姑娘押下去,好吃好喝地供著,等過幾天,就讓她披上嫁衣,讓李家把她給抬回去。”
    話音剛落,門外便立刻走進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上前拿人。
    待解決了文菁菁一事後,何洛梅又去看望了下謝易墨。
    聽說要把文菁菁嫁給李鶴川當妾室後,謝易墨冷笑了一聲,什麽都沒說。
    文菁菁再如何蹦躂,還不是任由著她倆母女拿捏?
    見她始終沉默,何洛梅寬慰道:“墨兒,如今事情總算塵埃落定,你可千萬不能再說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了。祖母這次為了你,可是硬生生犧牲了文菁菁,這份情分,你記著,往後可得好好感謝她。”
    謝老太太眨眼間便將文菁菁當替罪羊推了出去,謝易墨莫名覺得有些反胃。
    謝老太太向來是個佛口蛇心的人,她早就見識到了。
    原來所謂的家族體麵是用旁人的血肉鋪就的。謝易墨自己是受益者,卻在此刻清晰地嚐到了那血腥味裏的肮髒,連帶著對自己都生出幾分厭棄。
    關於普濟寺文菁菁和李家公子通奸的事,很快便傳了出去,傳聞是李鶴川和文菁菁本就情投意合,早私下裏定下了終身,那日在普濟寺寮房不過是情難自禁。如今謝家願將文菁菁許給李鶴川做側室,正是圓了這對有情人的念想。
    可流言雖盛,終究抵不過身份二字。
    文菁菁說到底隻是謝家的表小姐,並非嫡出的金枝玉葉,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京中各家私下議論時,嘴上雖惋惜著“表小姐終究難登大雅之堂”,眼底卻多半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漠然。
    而關於李鶴川,後來的謝易墨也終究是知曉了全部真相。
    他自始至終對自己的那些溫存與許諾,不過是想借著她的名義,去報複惡心謝淩罷了。
    那一刻,謝易墨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猛地竄起,順著骨頭縫鑽進四肢百骸,凍得她渾身血液都似要凝固。
    昔日裏那些讓她心動的眉眼、讓她沉溺的低語,此刻都化作了最鋒利的冰棱,狠狠紮進心口。
    她甚至不敢回想自己曾為他不顧一切的模樣,那份熾熱的愛戀被如此不堪地利用,隻剩下蝕骨的羞恥與寒意,讓她連提及這個名字都覺得髒了口舌。
    何洛梅心疼她心疼不已,卻唯獨沒有承認自己的錯處過,謝易墨對她也更加冷淡。
    何洛梅看著她,恨鐵不成鋼,“這幾日你繼續去祠堂那邊跪著,抄經幾日,我再放你出來。”
    縱然心疼女兒,可謝易墨犯了錯,依然要按家規處置,否則以謝易墨敢在寺廟與人通奸的勇氣,將來指不定還要惹出什麽禍事!
    謝易墨卻是無所謂,她心裏想著,左右這院子也待膩了,換個地方罷了。
    何洛梅被她這輕飄飄的態度噎得一口氣沒上來,指著她的手都在發顫,終究是恨恨地甩了甩袖。
    今夜謝易墨照舊去祠堂跪著。但腹中饑餓實在難忍,便讓雀兒悄悄去端些點心來。
    謝易墨對著列祖列宗的牌位跪著,沒承想一陣穿堂風卷過,竟將祠堂裏的燭火盡數吹滅。
    周遭瞬間陷入黑暗,連燈籠也被雀兒一並取走了。謝易墨沒法子,隻得獨自起身出去,想找個火折子重新點上蠟燭。
    可剛走到祠堂門口,隔壁偏院卻隱隱傳來些異響。
    謝易墨循聲望去,隻見一個玄衣男人正站在偏院門口,形跡瞧著有些鬼祟。她下意識地跟了上去,借著那人手裏提著的燈籠光,看清對方麵容的刹那,她整個人都怔住了。
    大伯父?
    謝易墨屏住呼吸,悄悄湊近別院的門。
    可下一秒,眼前的景象讓她如遭雷擊。
    謝誠居的懷裏竟還抱著一個女人,兩人姿態親昵,顯然並非尋常相處。
    謝易墨倒吸一口氣,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