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低垂著眼，羊絨衫在她的餘光裏，她更平靜了。
    周夫人把衣服甩到她身上，柔軟的料子，扔在臉上不疼，香香軟軟的，要是甩在那個臭男人身上，還有些調情的調調。
    明慧拿下蓋在臉上的衣服，展開，衣角的桃花映入眼簾，反麵看，又是數條據說是柳枝的東西。
    周夫人看她如此淡然，更來氣了：“身為周家的兒媳，你不懂什麽是男女大防嗎？陸禦臣是什麽人，你不知道嗎！”
    明慧將衣服搭在膝蓋上：“我跟陸二少擁抱了嗎？接吻了嗎？”
    她鎮定地掀起眼皮，清然的眼跟周夫人燃怒的眼形成鮮明對比。
    “況且，陸二少在周家老宅進出自如，夫人自己也很喜歡他。怎麽隻是跟我走得親近了些，夫人就這麽生氣？”
    “簡明慧！”周夫人暴怒，豐潤的臉龐漲紅，“你在影射什麽！”
    明慧扯了扯唇角：“我隻是在說，沒必要大驚小怪的。陸禦臣喜歡玩，但不是什麽人都能玩到一起去。我隻是恰好，是他看順眼的一個人罷了。”
    “至於什麽男女大防？嗬，夫人，我隻能跟女人說話，隻能跟女人玩？女人還有拉拉群體呢。”
    周夫人唇角微微抽搐：“簡明慧，你該不會覺得，你現在的翅膀硬了，可以為所欲為？”
    “我的翅膀有沒有硬，我都是這個態度。我隻是希望夫人能早一點接受，我既然要管理公司，既然要擁有我的權力，有些社交必不可少。夫人難道就不跟男人應酬嗎？不喝他們敬過來的酒，沒有遇到過鹹豬手？”
    什麽周夫人、陸夫人，肖太太……該上場的時候，一樣要麵對。遇上位高權重的色狼，一樣得忍氣吞聲。
    哦，不過穆晗要好一些。
    穆晗甘願做全職太太，做肖灼背後的女人，不用麵對商場上的廝殺、爾虞我詐。肖灼是個大男人，把女人藏在家裏，不願意妻子去對付那些臭男人。他隻要他的女人，玩好“宮鬥戲”就好。
    周夫人哼一聲：“你不要給我偷換概念。你跟陸禦臣之間，可不是逢場作戲。”
    明慧抿唇：“夫人怎麽不提周冉呢？周曰晴爆出來那麽些料，而今周冉還能從夫人口中得到應允，即使他單開公司還可以拿到騰悅的資源，還可以往我身邊湊。我也想得到夫人一句明示……”
    她停頓，微微眯起眼：“夫人默許了？”
    默許周冉的追求，有心撮合她和周冉，應了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
    周夫人盯著明慧。
    她當然希望簡明慧一輩子不嫁人，永遠隻是周家的兒媳，周家的傀儡，周籍的保護傘，等到周籍成人，她功成身退。
    可簡明慧不是那麽一個老實人。
    她可以忍受孤獨寂寞一年兩年，五年……以後呢？
    周曄死了，她沒有婚姻的束縛，她會不想嗎？
    周夫人也是女人，知道這個年紀的女人想要什麽……
    理智和現實都告訴她，她要趁早做好防備。
    如果簡明慧一定要有個男人，一定要再嫁，那……不如就是周冉。
    都是姓周的，再怎麽鬥也是同宗同源。周冉會善待周籍，也會替她看著簡明慧。
    周夫人嚴肅凝重的臉緩緩柔和下來。她問：“你覺得周冉怎麽樣？”
    明慧心裏嗤笑。
    她以為周夫人第二件事，就是讓她往肖神的身邊塞人，卻不想竟然還有她自己的。
    “夫人，周曄去世還不到一年。你不為周曄想想嗎？”
    準確來說，才半年時間。
    周夫人冷笑：“我為周曄再怎麽著想，有用嗎？”
    豪門裏的冷漠程度，遠比普通人更冷。
    周曄去世才多久，黎珺嫻就宣布懷孕，如今挺著大肚子到處轉，裝都不裝了。
    今天上巳節，有大量政府官員宣傳旅遊，有媒體報道，黎珺嫻的身份不夠看，這才沒來參加。
    可是，黎珺嫻跟她前任丈夫生的兒子，竟然也已經進入周氏工作，周顯崇竟然還給了高位，這不夠可笑嗎？
    是形勢催著、逼著周夫人隻能如此打算。
    明慧望著周夫人的臉，又驚，又沉默。
    她在周夫人的臉上看到了無奈，對現實的屈服妥協，以及為了周籍，不擇手段。
    她無聲地張了張唇，心裏也發出了怒喊。
    被迫嫁給周曄還不算，五年後，她還要像個貨物一樣，再轉手給另一個男人？
    “周夫人，你這麽做決定，不問問我的意見嗎？你就不怕我撕毀約定，離開周家？”
    周夫人淡淡的看著她，眼底有憂傷，但更多的是強勢：“你怎麽離開周家？周家的權勢，你不想要了？”
    明慧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堅毅冷然。
    她奮鬥到現在，掙紮到好不容易擁有指甲蓋那麽大的一點點空間，可以給她觸摸到上層，看到亮光，就這麽放棄，她不甘心。
    如果強行離開周家，港城給她的支持也會隨之撤走。
    不但如此，她還會麵臨各種施壓，周家和簡家都不會讓她順心如意，她隻會比以前還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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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隻是擁有一家印刷廠，還有一家正在籌備中的傳媒公司的人物，那一點點力量，在絕對龐大的勢力麵前，會被壓成渣的。
    明慧緊攥著羊絨衫，感覺衣服被她的指尖戳出來一個洞。
    周夫人似看穿了明慧在想什麽，冷酷地笑了笑，但聲音和煦了些：“周冉不是一個野心強烈的男人。他願意做女人背後的男人。”
    “你看他的前妻，她那麽對他，周冉依然分了大半家產給她。他是個善良的人。”
    明慧心底嗤笑著。
    如果沒有天韻酒樓那一次，她也會覺得，周冉是個溫柔善良的男人。
    可真正溫柔善良的男人，會聯合那些用心不良的人來坑害她，要挾她？
    她深深吸了口氣：“夫人，就算周冉沒有野心。可他是三房的人，三房就沒有野心嗎？”
    周夫人眉目慈善，冷淡地笑一下：“三房的那點能耐，能跟你比？”
    明慧哂笑：“謝謝夫人瞧得起我。”
    她的語氣和態度，寫滿了不願。
    周夫人也不想強逼她，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說道：“也沒讓你現在就跟周冉好。隻是你跟他可以有點來往，多了解他一些。”
    “夫人，我想下車了。”明慧掀起眉眼，眸色冷淡，紮出洞的羊絨衫在她的指尖磨了又磨，她已經極度不耐煩。
    更難受的是，她就快被惡心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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