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是有意親自登門去看看陸禦臣。
    不過半路上被一通電話打亂了計劃。
    對方發過來定位，她按著導航彎彎繞繞，才找到藏在老城區的一家私廚。
    這是一間八九十年代的居民房，初看不起眼，每一塊磚都半新不舊的，不屬於老建築，沒有文保單位的掛牌，也不是挺拔簡約的新式房，一個不經意，車子就開過了頭。
    明慧努力看清楚門牌號，把車子倒回來，確定是這家私廚，還得找地方停車。
    找了老遠，停好車，走路過來。
    門口貼著春聯，明慧沒細看，敲門，門從裏麵被人打開。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製服的年輕女人，冷冷淡淡的說：“跟我來。”
    明慧見過這個女人，是黎珺閑身邊的助理。
    嘖，好大的威勢，比管家太太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慧抿著唇角，卻沒怎麽把這人放在眼裏。
    她沒有跟上女人的腳步，反而悠哉的欣賞屋子裏的景色。
    簡單民居，裏麵卻別有洞天，一點兒也不像是私廚的擺設。
    牆上掛著的是名家名作，多寶閣用玻璃封閉起來，就跟博物館館藏似的，保護裏麵的寶貝。
    明慧腳步一頓，低頭看地麵的磚塊。
    謔，四四方方，漆黑溫潤的金磚！
    就連盆栽擺設，都是名貴花卉。
    這哪裏是私廚，是低調的私藏館。
    黎珺嫻的助理倨傲地瞧著明慧：“這有什麽可看的，不過是些常見玩意兒罷了。別耽擱時間了，周夫人在等著呢。”
    明慧抬了抬眉梢，轉眸看過去，隻看到那助理的背影。
    她嘲弄地勾起唇，漫步跟上去。
    周夫人？
    活像即將冊封皇後的貴妃，還未登上大寶座，卻已經穿著鳳袍自稱為後。
    真夠可笑。
    二樓的擺設隻比樓下的更奢華。
    一排排房間走過，每一間都是雕花窗，透過玻璃可見裏麵的寶貝。
    明慧走到中間的一間房，停下。
    助理推開門，這一間房是最大的，四麵牆周圍布置微型景觀，巨大的紫水晶做的水簾洞，一條金龍魚悠哉遊水，水簾洞下臥著一隻泰迪，聽到聲響抬起頭，看到明慧就汪汪叫。
    聲音尖銳，聽著就不討人喜歡，可黎珺嫻卻沒有嗬斥一聲，顯然是她的愛寵。
    黎珺嫻坐在一張玲瓏圓桌前，挺著大肚子，不緊不慢地往花瓶裏插花。
    泰迪是最會狗仗人勢的動物，叫得歡騰。
    明慧抿唇站在門口。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裏麵慢悠悠的一聲：“多樂，別叫了。”
    狗安靜下來，趴回窩裏。
    黎珺嫻收回目光，看向明慧：“站那兒幹嘛，進來吧。”
    一支火紅牡丹插在低矮的壇口型花瓶內。花瓶花團錦簇，但有了這支紅牡丹，頓時有了豔壓群芳，牡丹為王的觀感。
    黎珺嫻眉眼低垂，仍是在整理她的話，慢悠悠道：“這插花，你覺得怎麽樣？”
    明慧看了看：“雜亂無章。”
    非原配，偏要裝，最後不倫不類。
    黎珺嫻抬眼瞧她，眼神微冷，她動了動手指，助理過來搬起沉重的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在左邊牆架子上。
    助理遞給黎珺嫻熱毛巾給她擦手，低聲斥責明慧：“沒品味的東西。”
    黎珺嫻輕輕柔柔地擦幹淨手指，唇角掛著帶冷意的笑，像藏在劍鞘裏的刀子，隨時砍人腦袋。
    明慧說：“我聽人說，黎秘書跟前夫離婚時，把前夫的老宅作為離婚財產，爭到了自己手裏。”
    她轉頭淡淡打量屋子，看向黎珺嫻：“這就是你前夫的那套老宅吧？”
    改得不像樣了，又土又貴。
    黎珺嫻沒說什麽，擦完手，抹護手霜，淡淡的桂花香彌漫在空氣裏。
    明慧不緊不慢地繼續說：“周家老宅的好東西比起這裏，隻多不少。周夫人有個玻璃花房，原本裏麵也有很多名貴花草，請花匠前來打理。她沒事兒就在花房裏喝茶，寫毛筆字，但她不喜歡插花。”
    “她也很少允許別人進入她的花房……別說花房，就連周家老宅，能進那道門檻，都是那人的莫大榮幸。”
    明慧睨著黎珺嫻：“黎秘書模仿周夫人多少年了？”
    黎珺嫻手指一頓，眯起眸子。
    明慧不以為懼，淡淡地說：“黎秘書，你請我來，如果是叫我來開眼，看你有多少好東西，那就沒什麽意思了。”
    “簡明慧，周夫人那樣對你，你還忠心耿耿地做她的狗嗎？”黎珺嫻嘲弄地瞧著明慧，眼神銳利，深褐色的瞳孔凝著光，明慧看過去，隻覺那點光像針似的冰冷紮人。
    黎珺嫻看她一眼，給助理使了個眼色：“上菜吧。”
    助理點頭離去，布置菜去了。
    黎珺嫻撫著圓滾滾的肚子，說：“我不方便招待你，你自己倒茶吧。對了，一會兒有不少好菜，少喝點水。”
    明慧淡笑一聲，大大方方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色金黃清亮，明慧端著茶杯放在鼻尖下輕輕聞了聞，幾萬塊一斤的龍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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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一口茶，她看一眼黎珺嫻的肚子：“什麽時候生？”
    “還有兩個月。”黎珺嫻說起孩子，臉上浮起溫柔，和得意。
    明慧第一次在一個人的臉上看到這種表情，既有為人母的母性溫柔，又像個做成大事的功臣。
    她忽然想到明曉菁。
    當年她懷孕，也是這樣，溫柔地期待，又得意給老頭懷了孩子嗎？
    作為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用一個孩子，在男人的世界裏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們，怎麽就那麽心安理得？
    明慧也想到她自己。
    她感受自己的懷孕時間，隻有短短幾天，在詫異、驚懼、憤怒，和許許多多的情緒中度過，並沒有好好感受孩子的存在，也沒給那還未成形的胎兒多少溫柔……
    她呆呆地看著黎珺嫻的肚子，腦子裏不知在想些什麽，手指無意識的撫著茶杯。
    黎珺嫻看她一眼：“你應該已經知道，這一胎，是個男孩。”
    明慧略略點了點頭：“嗯，你已經昭告過全世界，不用特意跟我說。”
    黎珺嫻道：“我不是特意告訴你，而是讓你更清楚地看清現實。”
    隨著她低沉的聲音，眼神也沉了下來。
    “周夫人隻是把你當成工具，給她的權勢鋪路。你跟著她混，撈到什麽好了？”
    “嗬，什麽為了兒子……以前，她用周曄跟你的聯姻，鞏固她在周家的地位。周曄死了還不到一年，她就把你塞給一個同性戀，繼續做她權勢的踏腳石。”
    明慧垂著眼簾，漫不經心地把玩茶杯。
    裏麵還有半杯茶，她最大幅度地轉杯子，在茶水將將倒出來時，她傾斜角度，不讓茶水流出一滴。
    黎珺嫻單手壓著桌麵，身體微微前傾：“簡明慧，我說你是聰明人，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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