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儂點頭。
    明慧拉著她坐下，拎起茶壺倒水，漫不經心的閑散模樣：“他對你怎麽樣？”
    周逸儂手捧茶杯：“挺好的。給我擴大了畫室，我有幾樣難找的顏料，他一下子就送了很多。還介紹我認識了畫院的……”
    說著，她輕輕笑了下：“其實畫院的那幾位老法師我以前就見過。不過他們覺得我資曆淺，從來就沒在一張桌上吃過飯。”
    “肖神那次陪著我，我不但上了桌，他們還主動要給我協會的名額。你說好笑不好笑？”
    明慧抿唇淡笑：“是挺好笑。”
    就比如現在貴婦們的這個局，那個局，以前沒人邀請她，現在隻要聽說小周太太在場，都想混進這個圈子。
    即便周家一片混亂，她們也不想被落下。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肖神竟然主動把周逸儂送入高階層圈子。即便是明慧，也沒有得到過的待遇。
    “還有呢？”
    “肖神隻要有空就陪我，不過他很忙，我也更喜歡畫畫。所以我們約會的地方，大多數在學校。他一來，我的幾個學生就盯著他。有個學生悄悄跟我說，能不能請他做模特……”
    明慧觀察周逸儂的表情。
    她臉上有幸福感，眼睛裏有光。
    明慧咬一口楊梅，口中微酸。
    他居然願意抽出時間陪女人，還願意在她的世界裏，陪她玩看她笑，因她有滿足感而滿足。
    明慧很難想象被一群十幾歲的小女生圍著嘰嘰喳喳的高冷男人如何應對的畫麵，她捏著半顆楊梅微微出神。
    周逸儂說到了興頭上，停不下來：“周末我帶著學生去鬥山古鎮采風，肖神也去了。他包下整個民宿，請我們吃了很多吃的，我學生一直誇他好，讓他下次采風的時候一定再去。”
    “我們畫社跟自閉症兒童工作室合作，做了一次慈善活動，他買了好幾幅，自閉症工作室的畫材以後也將由鴻遠集團包攬……”
    周逸儂瞧著那一碟楊梅，繼續出神。
    她記得肖神說，如果他對一個女人好，會把她捧成最幸福的女人。
    他怎麽對一個女人好，似乎在具象化。
    明慧望著周逸儂。
    她氣質幹淨，臉漂亮，靈魂純粹，有愛心，善良，有自我，不幹擾他的世界，也不被他的世界困擾。
    如果人也有世外桃源這一說的話，那麽周逸儂就是這樣的世外桃源。
    就連明慧對這樣的姑娘都討厭不起來。
    周逸儂說了許久，漸漸收斂起笑容：“小周太太，你不高興嗎？”
    “嗯？”明慧回神，搖了搖頭，將剩下半顆楊梅塞嘴裏，嚼吧嚼吧，“這麽說來，你跟肖神有進展。”
    周逸儂臉上並無興奮和炫耀，她捧著臉，眼裏有了淡淡的愁緒：“周夫人跟我私聊了幾次。”
    明慧微微蹙眉，不用周逸儂細說，她都可以猜到周夫人說了什麽。
    無非是，讓她抓牢肖神，務必促成聯姻。
    尤其，周夫人的處境非常不利，急需肖神這股戰力為她抗衡黎珺嫻。
    周逸儂坐起身，認真地看著明慧：“小周太太，我應該怎麽做？”
    明慧裝聽不懂，笑了笑：“這是你的事情，你怎麽來問我？你……不喜歡肖神？”
    周逸儂抿唇，沉思幾秒：“他那樣光芒萬丈的人，很難不讓人喜歡吧。可是……”
    明慧笑：“喜歡就好。”
    門邊，肖神冷漠地注視女人，手指微微握緊。
    明慧察覺身後有人在看她，回頭，正對上肖神那雙古井無波的眼。
    那雙眼睛，似乎比以往更黑，更沉，沒有一點光亮，也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一個月前，她不顧肖神阻攔，執意離開蘇城，自那以後，兩人就沒有了聯係。
    這一個月裏，她不再怨憤他沒有電話，沒有信息，變得平靜。
    也以為，隨著孩子的消失，他們的關係就該這樣，無聲無息地結束。
    已是一個月沒見了啊……
    明慧再看到他，平靜的心跳下，有著難以言說的複雜。
    她突然有些理解那些離了婚，但有孩子的夫妻，再見麵時的尷尬。
    但是他們之間，比離婚的夫妻更簡單，好像也沒必要那麽尷尬。
    你看，她正常工作，正常社交；他有了新的女人，這一個月也沒閑著。
    他們都沒有為那個短暫存在過的孩子太過悲傷……
    明慧告訴自己，平常心就好。
    抿著唇角，盡力裝作平淡，隻是不小心用了力，把手心裏的楊梅擠爆了。
    紫紅色汁液沾了滿手，血似的。
    她手微微一顫，慌亂地抓了幾張紙擦手：“神總，來接周逸儂嗎？我跟她隨便聊聊。”
    她心裏兵荒馬亂，臉上一派鎮定。
    周逸儂站起來，迎著肖神走去：“我跟小周太太聊完了……你跟朋友談完了嗎？要走了嗎？”
    明慧垂著眼。
    楊梅汁在她手心裏留下顏色，隻靠紙巾擦根本擦不幹淨。
    她倒了些茶水在紙巾上，餘光瞥向那站著的兩人。
    周逸儂不像那些慣於撒嬌的女人喜歡抱著男人手臂，也不像喜歡宣誓主權的女人挽著男人手臂。她隻是站在肖神的身側，微微抬著頭看他。
    兩人說著什麽，明慧聽不清，在看到男人腳步移動時，飛快收斂目光，專注在自己的手掌。
    肖神走到她的身側，明慧似乎聽到自己的胸腔傳來有力的，砰砰的撞擊聲。
    她埋著腦袋，更用力地擦手。
    餘光裏，男人在周逸儂剛才坐過的椅子坐下來。
    她抬起頭。
    周逸儂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這個小小的院子，隻剩下他們兩人。
    明慧壓了下唇角，亂蹦的心跳在這時歸於平靜。
    “周逸儂呢？”她似乎聽到自己的聲音，那麽的縹緲，好像不是從她的嘴裏出來的。
    肖神端起茶杯，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吳雄死了。”
    明慧倏得瞪大眼睛，手指狠狠一顫。
    捏著的紙團掉落。
    “誰死了？”她屏息彎腰，撿起那紙團，堆在那一團紫紅色的紙團。
    那樣鮮豔的顏色，像是血山一樣。
    明慧滑了一下喉管，再也沒有吃楊梅的食欲。
    肖神盯著她：“你知道吳雄。”頓了頓，他冷笑著說，“陸禦臣早就幫你查到這個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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