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涼薄的人性，利益至上最深刻體現的時候，明慧居然感受到了甜蜜。
    匪夷所思。
    卻是眼下這一分一秒，她最直接的感受。
    讓她想緊緊抓著這一點溫暖和甜，希望短暫變成永恒。
    她熱烈地回應肖神的吻，告訴他，她不怕，她會好好的活著，她會保護好自己。
    樓梯口有人影一晃而過，兩人也都沒有察覺。
    過了一會兒，肖神和明慧神色如常回到手術室走廊。
    手術依然還沒結束，隔幾個小時就有神色匆匆的醫護人員出來，血漿一帶一帶送往手術室內。
    一夜過去，即便是守在外麵的人都累得不行，裏麵的醫生也累到了極點。
    明慧歪著腦袋眯了一會兒，腦袋突然重重磕了下，驟然驚醒，看到周顯崇在跟醫生說著什麽。但她太困，上下眼皮又黏上了。
    迷糊中，她好像看到肖神朝醫生走過去，周顯崇就不說話了。
    熬了十幾個小時，周夫人的手術終於做完了。幸運的是，經過醫生全力搶救，人救回來了。不幸的是，周夫人就算醒來，下半輩子也隻能在輪椅上度過。
    醫生又說，二十四小時內，如果她可以醒來，那是不幸中的幸運。如果醒不來，她就會成為植物人。至於這個植物人的時間長短，就更不好說了。
    對於這個結果，大部分人都顯得失望，似乎很希望周夫人這一刻死了算了。
    明慧觀看二房、三房的反應。
    他們一開始是站在周夫人這一方的，但又因利益而散了，甚至成了對立的一方，煩她、怨她，又忌憚著她。周夫人死了，對他們是有利的。可周夫人不死不活，他們茫然過後便極為冷淡，話都沒多說一句就走了。
    周顯崇是最失望的那個人。
    明慧幾乎從他臉上讀出來幾個字：“怎麽不直接死透？”
    周夫人要是往後幾十年都以植物人的形式存在，他們兩個就離不了婚，隻能等她死了，他才能娶黎珺嫻，他的私生子才能有名分。
    唯一的好處，周氏可以徹底掌握在他手中，沒人分他一半家產了。
    明慧用餘光瞄了瞄周逸儂，想起昨夜看到周顯崇跟醫生說話，恍然明白周逸儂把肖神請來的真正用意。
    醫院雖然有這麽多人看著，但隻要周顯崇悄悄給醫生示意，不用盡心救活，周夫人就會死在手術床上。
    但肖神過去跟醫生說話，打斷了周顯崇的計劃，使得周夫人還能有一口氣吊著。
    周逸儂察覺到明慧的目光，朝她看過來，明慧對她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周逸儂笑笑，跟肖神一起走了。
    明慧想到什麽，正猶豫不決，陸禦臣看她一眼：“你跟她的感情什麽時候這麽好，還不走嗎？回去睡一覺吧，瞧你的臉色多難看。”
    明慧看向周顯崇，周顯崇淡漠地盯著她，明慧說：“她大難不死，但看起來跟死人也沒什麽區別了。不知道她有沒有知覺，能不能聽到我們的說話，能不能感覺到你看她的目光。”
    “不過我還是覺得沒有知覺比較好。她那麽驕傲的一個人，總喜歡拿捏別人，現在卻連一個小小的護工都可以拿捏她，毫無尊嚴，如果她有知覺，一定覺得生不如死吧。”
    “她為人霸道，刻薄，但也不是大奸大惡的人，沒做過殺人放火的事，到老了卻一再受到打擊。你說這是什麽報應嗎？”
    頓了頓，明慧微微笑著看周顯崇，眼神極具穿透力，她問，“周老先生，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報應嗎？”
    周顯崇麵色微微動了下，眼睛閃了閃，惡聲惡氣道：“我看你是神神叨叨，腦子不清楚了。”
    明慧扯了下嘴唇：“可能吧，一夜沒睡，挺困的……但我還是希望，過了二十四小時再來探望的時候，周夫人還活著。畢竟那麽多血漿輸進去，那麽多醫護人員燃燒生命救她，都不該浪費了這一番心血。”
    她從包裏掏出來一份文件：“早上我讓慈善基金會的法務來了一趟醫院，他們擬定了一份文件，我將以公司名義，捐贈一批醫療器材給醫院，捐一千萬給醫護人員做他們的獎金，以感謝院方對救治周夫人付出的極大努力。”
    “我已經在文件上簽字，就差董事長你的簽字。”
    明慧把筆遞給他，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周顯崇的眼角微微抽搐，他本就不希望周夫人還活著，現在居然還要捐給醫院，感謝他們？
    明慧說：“周夫人跳樓這麽大的事情，壓是壓不住的，早晚會泄露出風聲。我也是在早做準備。必要時候對外公開，就說周夫人因為喪子之痛沒有走出來，重度抑鬱這一類的官方話。”
    “周氏這段時間的負麵影響太大，捐贈醫療器械和獎金獎勵，可以從某種程度上減輕輿論衝擊。另外，院方收了我們的好處，如果有自媒體記者采訪，他們可以給到正麵評價。”
    周顯崇深深吸口氣，狠狠拿過筆，刷刷幾下簽完字，把筆和合同都惡狠狠地塞到明慧的手裏。
    明慧輕輕挑了下眉梢，並沒有生氣，不緊不慢地收起東西便出去了。
    陸禦臣跟她並肩走著，側頭掃她一眼，若有所思道：“你在保護周夫人？”
    就衝她對周顯崇說的“報應”那段話，他很肯定簡明慧有這個意圖。
    明慧麵色平靜：“周夫人還沒有脫離危險期，隻要醫護人員‘不小心’，她還是會死。但我希望她活著。”
    陸禦臣點了點頭，兩人一起進入電梯。
    明慧疲憊，在沒有人看到的電梯裏，她可以卸下一身硬殼，脫下鞋子光腳站著，沒什麽形象地靠著鋼板。
    陸禦臣卻蹲下來，把鞋子穿回她腳上。
    他道：“醫院的病菌多，別在這裏光腳。”
    他單膝跪地，拍了拍腿：“要不你坐我的腿上？”
    明慧眼睛往下瞥，麵無表情地睨著他。怎麽每次覺得他這個人還不錯的時候，他都能迅速讓人收回好感。
    她生硬地說：“不用，謝謝。”
    電梯這時候到了一樓，門打開，外麵等候的人隻見一個男人單膝跪在地上，仰頭笑嘻嘻地看向女人。
    這些人都愣著，一時沒反應過來。
    明慧覺得丟人，但門口被人堵在，她不好衝出去。
    倒是陸禦臣一臉無所謂，起身拍了拍腿，大手一揮，咋咋呼呼道：“看什麽，被人踢了一腳，叫她賠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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