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舟不由分說，奪過紗布胡亂纏了兩圈：“我自己來，別浪費時間！”
    起身時晃了晃，扶住樹幹的手指摳進樹皮，身形停頓了一下，肩頭隨著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
    顯然，他已經有些吃力了。
    “要不我還是自己走吧，前麵的路應該……”
    林晚檸實在不想被人繼續抗在肩上，更何況這男人的身體狀況也不允許長時間的負重。
    可話雖這麽說，當她看了看麵前足以沒過她膝蓋的泥漿時，還是把嘴閉上了。
    秦遠舟顯然也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回頭瞥了她一眼，彎腰、挺身，再次將人甩在肩上。
    一手扛著她，一手拎著已經破爛不成樣子的竹筐。
    “讓你自己走，等下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秦遠舟喉嚨裏咕噥了一聲，音量不大，卻一個字也不落地進了林晚檸的耳朵裏。
    “你……”
    林晚檸有點氣，想回嘴，可男人寬闊堅實的肩頭頂著她的肚子，隨著他的步伐一晃一晃，剛剛到了嘴邊的話硬是被擠了回去。
    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林晚檸隻好忍耐著，索性閉上眼睛，免得頭暈。
    一路走，一路沉默，身子緊貼著的兩人之間，始終隻回蕩著秦遠舟粗重的呼吸聲。
    林晚檸起初還緊繃著身子，心裏怎麽都放鬆不下來，總覺得自己隨時會跌落下去。
    可男人始終走得很穩，步伐堅定節奏不亂，哪怕走到一些崎嶇的地方步子也是穩的，讓她感到十足的安全。
    於是後來幹脆放棄了，整個人卸下力下來，軟趴趴伏在他的肩上，跟著晃來晃去。
    太陽爬到頭頂的時候，他們走到了一條小溪邊上，終於看見了山腳的炊煙。
    秦遠舟把林晚檸放下，蹲在小溪邊掬水洗了把臉。
    林晚檸也趁機喝了點水，幹渴了好久的口腔被清洌的溪水滋潤，喉嚨居然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疼。
    “把鞋脫了。”
    秦遠舟站起身來，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什麽？”林晚檸愣了一下。
    “過河。”
    秦遠舟抹掉臉上殘留的水，看了她一眼，“我背你。”
    林晚檸盯著他後背猙獰的傷口，抿了抿嘴，“我自己能走，我會水。”
    不料，秦遠舟直接蹲下身去，一把扯掉她沾滿泥漿的布鞋。
    “等會兒被石頭劃破腳，別指望我背你去打破傷風。”
    林晚檸嚇了一跳。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蠻橫的人，一言不合就脫人家的鞋。
    林晚檸赤著腳站在石堆上，看著被男人捏在手裏的布鞋，隻好咬了咬牙把話咽了下去。
    溪水漫過秦遠舟的膝蓋時，林晚檸有點心驚，不得不摟緊他的脖子。
    男人的背肌在她掌心下起伏，像藏著滾燙的熔岩。
    她偏頭看見男人太陽穴暴起的青筋，忽然發現他右耳垂有道月牙形的舊疤痕。
    “別亂動。”
    秦遠舟脖子一陣酥麻，突然收緊托著她腿彎的手，喉結重重滾動，“再蹭就把你扔下去。”
    林晚檸這才意識到或許是自己將人摟得太緊了，趕緊縮回手。
    嘴上卻不滿地小聲抱怨道，“凶什麽凶，又不是我要你背的。”
    秦遠舟頓住腳步，啞著嗓子說了句，“那你現在下去？”
    林晚檸很想倔強一把，可一低頭，發現水麵幾乎已經漫到了她的腳上，頓時不作聲了。
    雖然是條溪流，可水又急又深，以她的身高和體格，下去幾乎等於找死。
    秦遠舟見她沒動靜了，也沒再說什麽，悶著頭繼續往前走，步伐堅定沉穩，不一會兒功夫就將人穩穩馱到了對岸。
    將人放下，秦遠舟看了看前麵的路，鬆了口氣，“好了，後麵的路你跟著我走就行。”
    林晚檸落地時踉蹌著抓住他的胳膊，為了穩住身體，手上用了力氣，指尖陷進他緊繃的肱二頭肌。
    這猝不及防的刺痛感不禁讓秦遠舟倒抽一口冷氣，他看了林晚檸一眼，眸色暗了暗，將竹筐甩在肩上，轉身就往前走。
    林晚檸趕緊跟在後麵，這時才發現，男人走路的姿勢一腳深一腳淺，顯然腿也受傷了。
    在他背上時，因為走得穩，所以完全沒感覺出來。
    林晚檸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明明進山是為了給他找草藥，結果卻差點送了命，還一路讓人扛了回來。
    作為醫生，林晚檸再也清楚不過，這男人現在正在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為了不再給他添堵，林晚檸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半步也不敢落後。
    好在後麵的路好走，不到半個鍾頭的功夫，他們就回到了滄瀾村的臨時安置點。
    安置點的帳篷在風裏晃，十幾名戰士和村民正圍在鐵鍋旁煮粥。
    不知誰喊了聲“王隊長回來了”，好幾個戰士一下圍了過來，紛紛表示關切。
    昨晚他們沒回來，大家都擔心極了。
    然而秦遠舟一句話都沒說，臉色泛著可怕的蒼白。
    林晚檸注意到了，趕緊衝著剛剛跑過來的石頭喊了句，“趕緊燒水煮藥！”
    話音剛落，秦遠舟突然踉蹌著扶住帳篷支架，差點跪倒在地。
    “隊長！”石頭大喊一聲，趕緊上前將人扶進了帳篷。
    秦遠舟剛一進入帳篷就重重跌坐在行軍床上，床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或許是終於鬆了勁，秦遠舟一下子昏睡過去。
    在林晚檸的囑咐下，石頭趕緊拿來剪刀將秦遠舟身上的繃帶拆掉。
    大約半小時的功夫，林晚檸端著一盆煮好的湯藥走了進來。
    “趕快趁熱給他熏蒸一下傷口！”
    這是去腐生肌的方子，先是熏蒸，等湯藥涼了之後再衝洗傷口，有奇效。
    隻是因為藥力強，過程會有點痛苦。
    石頭配合著林晚檸，幫著秦遠舟調整身體的姿勢，一點一點將傷口熏了過去。
    原本應該是難以忍受的痛，可秦遠舟完全沒有反應，整個人隻剩下粗重艱難的呼吸。
    “……寧……”意識幾近迷離的男人突然開了口。
    林晚檸手中一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剛要繼續手上的動作，卻被男人突然抓住手腕。
    林晚檸剛要掙脫，便聽到男人模模糊糊說了句，“別，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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