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角落的陰影裏，縮著一個形容枯槁、瘦得幾乎脫了相的男人，同樣穿著一身囚服，眼神空洞，胡子拉碴……
    赫然是她的父親，林偉成！
    “爸？！”
    林燕燕失聲尖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怎麽會在這裏？！你怎麽也……”
    林偉成看著女兒，臉上充滿了羞愧、痛苦和絕望。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最終卻隻是無力地垂下頭，渾濁的眼淚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滑落。
    他怎麽會在這裏？還能因為什麽？
    就在這時，旁邊一道鐵門“哐當”一聲被粗暴地推開，一個披頭散發、眼神怨毒的女人像瘋了一樣衝了進來，直撲到林燕燕麵前。
    是紀紅霞！她看起來比上次更加憔悴和瘋狂。
    “都是你！都是你這個掃把星！”
    紀紅霞的聲音尖利刺耳，她狠狠地朝著林燕燕啐了一口唾沫，
    “要不是你貪心不足，非要去冒充什麽安家大小姐，我們怎麽會落到這個地步？！啊？！”
    林燕燕被她啐得偏過頭去，還沒反應過來，紀紅霞已經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搖晃著，
    “我本來……我本來最多判個幾年就能出去……現在好了！你把所有事情都抖出來了！他們什麽都知道了！全完了！我們三個都完了！都怪你！都怪你！！”
    林燕燕被紀紅霞的唾沫和咒罵弄得渾身僵硬，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嗡嗡作響。
    就在這時，頭頂突然亮起一束刺眼的強光，精準地打在了他們三人所在的狹小區域，將他們狼狽不堪的樣子照得無處遁形。
    林燕燕下意識地抬手遮擋，眯著眼望去，隻見強光之外的陰影裏，擺著一張簡單的桌子，桌子後麵端坐著三位穿著製服的公安同誌。
    他們麵容嚴肅，眼神銳利，如同審判席上的判官，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他們麵前的桌子上，放著幾份卷宗。
    審判，已經開始了。
    而他們三個，就是等待宣判的罪人。
    刺眼的燈光下，林燕燕看著眼前這對同樣狼狽不堪、如同喪家之犬的父母，再想到自己從雲端跌落泥潭的慘狀，所有的恐懼、羞辱和不甘瞬間爆發出來，化作歇斯底裏的怒吼，
    “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了我！”
    她猛地掙脫開紀紅霞的手，指著他們，聲音尖利得幾乎要刺破耳膜，
    “要不是你們幹了那些見不得人的齷齪勾當，要不是你們不檢點，怎麽會惹上這麽多麻煩？！怎麽會連累到我？！這一切根本就不關我的事！”
    紀紅霞被她吼得一愣，隨即更加憤怒，
    “你說什麽？！不關你的事？要不是你貪心不足，非要去冒充安家小姐，我們能這麽快就……”
    “貪心？！”
    林燕燕打斷她，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樣子狼狽又瘋狂，
    “我不貪心我能怎麽辦？！我快要被那個馮曉天打死了！你們看到了嗎？！你們誰來救我了？！啊？！剛好讓我發現了安家的電話，我不向他們求救，我還能有什麽別的辦法？！難道等死嗎？！”
    她猛地轉向林偉成，眼中充滿了怨毒和控訴，
    “尤其是你！林偉成！你眼睜睜看著馮曉天那個畜生那樣對我，你連個屁都不敢放！你還是個做父親的嗎？！你還是個男人嗎？！你配嗎？！”
    被女兒這樣指著鼻子痛罵“不是個男人”，林偉成僅存的一點尊嚴也被徹底粉碎了。
    他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林燕燕，聲音沙啞地反駁道，
    “我不是個爹？！林燕燕！你摸著良心說說！你跟你媽兩個算計秦家那小子，幹出那麽下三濫的事情，要不是你媽替你頂了罪，你以為你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裏？！早就該進來了！”
    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
    “我問過你了！你要是肯回鄉下老老實實待著，誰逼你了？！你要是想留在香林市過好日子，除了嫁給馮曉天，你還有別的路嗎？！當時是你自己點頭答應的！現在怪得了誰？！”
    “我答應？！”
    林燕燕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尖聲反駁，
    “林偉成！你別說得好像自己多無辜！你讓我嫁給馮曉天，那你又讓林晚檸嫁到秦家去，又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你那個寶貝兒子林海波嗎？！”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精準地戳中了林偉成內心最隱秘的角落。
    林燕燕看著他瞬間僵硬的表情，更加不依不饒地嘶吼道，
    “你什麽時候把你兩個女兒真正放在眼裏過？！你眼裏隻有你的兒子！你說我除了嫁給馮曉天沒別的路，不就是因為馮曉天能幫你那個廢物兒子辦進城裏的學校嗎？！”
    “為了林海波，你就把我推進火坑！我們都是你的工具！是你傳宗接代的工具！是你換取利益的工具！”
    “我……我沒有……”
    林偉成下意識地想要辯解，但林燕燕的話字字誅心，句句屬實。
    他所有的自私、算計和懦弱都被赤裸裸地揭開，暴露在刺眼的燈光下。
    他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最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去，雙手捂住臉，發出了壓抑而痛苦的嗚咽聲。
    紀紅霞看著這對反目成仇的父女，又想到自己不明不白的過去和如今的牢獄之災，也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喃喃自語，
    “報應……都是報應……”
    房間裏，充斥著林燕燕尖利的指控、林偉成壓抑的哭泣和紀紅霞絕望的呢喃。
    這一家三口，在絕境之中，將所有的不堪和醜陋都暴露無遺，相互撕咬，相互指責，將彼此都拖入了更深的泥潭。
    而那三位坐在桌後的公安同誌，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冷靜和嚴肅。
    他們如同冷靜的旁觀者，偶爾低頭記錄著什麽，任由這一家三口將彼此的罪行和動機和盤托出。
    這場混亂而醜陋的“狗咬狗”，倒是省去了他們不少審訊的功夫。
    所有的肮髒、自私和算計，都在這場家庭內部的崩潰中，得到了最真實的呈現。
    “你們吵完了嗎？”
    過了好一陣，當那一家三口終於陷入沉默時，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公安同誌開口問道，
    “要是說完了，你們誰來交代一下安雅晴被害的詳細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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