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傅雖然凶了點，但是隻要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也不會隨便發脾氣。”
    這次的確是自己擅作主張了。
    見中年婦女還想勸她，黃曉敏人畜無害地笑了笑，“沒關係的，姨，等我實在待不下去的時候再說吧。”
    黃曉敏愛吃各種甜食，平時也會試著做糕點，但沒有專人指點，做出來的糕點和外麵賣的始終不一樣。
    她來糕點鋪很大程度是奔著劉師傅的手藝來的。
    中年婦女這才放棄，一轉身就看到蘇嬌嬌脆生生的站在供銷社門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目光對上，蘇嬌嬌開口，“姨......”
    中年婦女因為幫蘇嬌嬌送籃子，結果在劉擁那裏受了氣，此時對著蘇嬌嬌完全熱情不起來，“別喊我。”
    扭頭就走。
    蘇嬌嬌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見黃曉敏手上提著的籃子似曾相識，“這是我的籃子嗎？”
    黃曉敏眼神亮晶晶的，語調輕快上揚，“好巧，又見麵了。”
    “籃子有點髒，你站在這兒不要動，我洗幹淨了再給你，等我幾分鍾。”
    不等蘇嬌嬌拒絕，黃曉敏已經快步離開，在走廊盡頭時又回頭，“千萬等我哦。”
    “我很快的。”
    接著一陣水流聲響起。
    蘇嬌嬌啞口失笑。
    覺得對方十分可愛。
    年底了，供銷社很是繁忙，人來來往往的，蘇嬌嬌往角落走了兩步。
    劉擁打開門，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蘇嬌嬌，來我辦公室。”
    蘇嬌嬌挑了挑眉，劉師傅不是看見她就煩嗎，難得主動找她。
    等走進辦公室，劉擁這個嚴肅的小老頭已經坐在椅子上，好像從來沒起過身一樣。
    蘇嬌嬌問，“劉師傅，您找我有事嗎？”
    劉擁頭也不抬，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和一隻筆，遞到她麵前，“會寫字吧？”
    蘇嬌嬌愣了下。
    這是什麽問題。
    不會寫字也不能通過招工筆試吧。
    “劉師傅，我是筆試第一。”
    這樣問是不是有點太傷人自尊了。
    劉擁唔了一聲，“把你的名字寫給我看看。”
    蘇嬌嬌沒多想，拿起筆刷刷兩下寫了。
    劉擁拿起來仔細看了幾遍，“人長得漂漂亮亮的，這字......”
    簡直難以入眼。
    蘇嬌嬌幹笑兩聲，有點難為情。
    “您要我寫名字做什麽？”
    她問得隱晦。
    心裏暗暗猜想是不是劉擁吃了她做的土豆球，覺得她是個人才，終於決定要把她招進供銷社了。
    隻是高興還沒維持兩秒，劉擁就從抽屜拿出一張紙條，放到她麵前，“是你寫的吧？”
    正是蘇嬌嬌讓黃皓幫忙送給劉師傅兒子的紙條，裏麵寫了要回工錢的辦法。
    蘇嬌嬌見事情被拆穿，索性不遮遮掩掩，大方承認，“您一開始讓我寫名字，就是想確定是不是我寫的吧。”
    “您現在已經知道我的筆跡，再辯解也沒有用。”
    “是我寫的。”
    蘇嬌嬌眨了眨眼，“您兒子的工錢是不是已經要回來了？”
    “而且，絕對在三天之內就要回來的，我沒說錯吧。”
    蘇嬌嬌略微有點沾沾自喜。
    劉擁沉著臉，長滿繭子的右手大力拍打在桌上，“蘇嬌嬌，誰讓你這麽做的！”
    蘇嬌嬌懵了下。
    劉擁站起來，渾濁的雙眼盯著她，“慫恿我兒子帶人去縣政府鬧事討要工資，送小吃，聽說你還在街上擺攤......你做的每件事都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但是。”劉擁話音一轉，“不是好印象。”
    “是不可逆轉的低到穀底的壞印象。”
    “蘇嬌嬌，隻要有我在的一天，你永遠進不了供銷社。”
    蘇嬌嬌張嘴想要說話，劉擁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錢，泄憤般地撒在了她身上。
    錢票紛紛揚揚，跟下雪似的。
    蘇嬌嬌看著飛舞的錢票一張一張落到地上，那一刻，忽然就心如止水。
    再抬起頭，眼裏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殷切和尊重。
    神色平靜。
    “劉師傅，我能問一句為什麽嗎？”
    劉擁：“什麽為什麽？”
    “因為我討厭擅作主張的人。”
    “我好歹也是供銷社的正式職工，糕點鋪的頂梁柱和技術骨幹，哪怕我兒子不工作，我也能養得起他。”
    “你以為我在乎那三塊五塊的工錢？”
    “相反，你煽動我兒子去縣政府鬧事，到底是什麽居心，如果我兒子出了事，你能負得起責任？”
    蘇嬌嬌沉默了下，“是我考慮不周。”
    但她並不是全然沒考慮過風險，隻是更篤定，有國家部委領導人在，縣政府即便惱怒聚眾討要工資的工人，但絕不會進行武力鎮壓。
    如果真是采用這種方式，那縣委書記這官也算當到頭了。
    這些話她沒說，也不需要說。
    反正蘇嬌嬌在劉擁這裏的印象已經很差了。
    蘇嬌嬌彎腰，將散落的錢撿起來，疊好後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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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師傅，我承認你在事業上的成就，整個鎮上做糕點的人當中，您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但是，這不代表你就是一個好的父親，和好的領導。”
    “我不知道你兒子的工錢怎麽會到了你的手裏，也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把他辛辛苦苦賺回來的錢給扔了。”
    “但是你的行為至少說明了一點。”
    劉擁目光閃了閃，“什麽？”
    蘇嬌嬌：“你不夠尊重他的選擇和付出。”
    “你應該沒去你兒子工作的地方看過吧。”
    “我去過，那裏灰塵滿天，住的是鐵皮搭建的臨時房子。”
    “你或多或少也聽說方鎮長等人貪汙工程款的事情了吧，正因為公款被貪汙，所以包括你兒子在內的工人都吃得很差。”
    “他憑什麽不該去要工錢？”
    “你又憑什麽否定他的付出？”
    “劉師傅，退一萬步，你兒子寧願去工地上下苦力，也不願聽從你安排，按照你給他規劃的人生路徑去走，你有沒有反思過自己？”
    劉擁的眼裏滿是震驚，臉色由白轉青，身子微微顫抖著。
    “你懂什麽？”
    “你什麽都不知道，就敢在這裏大放厥詞！”
    “我不讓你進供銷社果然是對的......”
    劉擁氣急敗壞的，想通過言語攻擊蘇嬌嬌來找回心裏平衡和安慰。
    但蘇嬌嬌完全不怕他。
    眼神銳利，“不要張口閉口就是供銷社。”
    “這個威脅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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