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體育館作為大型場所，此時已經聚集了一大批民眾。
    即便前方有公安開路，兩側又有公安護送，但走在中間的犯人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民眾伸手爆錘。
    當然這種情況，僅限在遊街隊伍進入體育館時發生。
    體育館內，公安們早已拉出了一道警戒線，讓群眾隻能站在線外觀看。
    至於公安，也被分為三隊，押送犯人的進線內，警戒的站線旁，維持秩序的站線外。
    維持秩序的公安也很有講究，沿著橫向的警戒線約莫5米，便有一隊縱向穿插的公安，將擠在一起的群眾隔開。
    李天佑、姚億田、錢虎就組成這樣的一個三人小隊。
    此次行動並非是人人配槍，所以像姚公安這種文職人員，就會被安排與配槍公安一隊，湊個人數。
    縱使公安如此嚴防死守，但人擠人，就是容易發生混亂。
    短短一會兒，李天佑三人已經喝止了好幾起因踩踏而產生的口角。
    一小片都亂成這樣，更別論整個人群了。
    指責聲、謾罵聲此起彼伏，推搡、毆打那是屢禁不止。
    可以說，在情緒的烘托下，人們大多忘記了腹中的饑餓，隻想著能疏解自身的怒氣。
    “天佑，你們下回兒查案，悠著點兒勁，別逮這麽些人呐。”
    姚公安臉色煞白：“我呀，真扛不住這陣仗。”
    他一個文職人員，平時訓練就少，昨天還澆了整片菜地，這會兒身子正酸疼得厲害呢。
    雖然姚公安說得極為小聲，但這話還是傳到了附近幾人的耳朵裏。
    “看啥看，有啥好看的！”錢虎低喝一聲，雙拳緊握，手臂肌肉暴漲，可算把好幾道打量的目光給嚇了回去。
    李天佑摸著槍套，冷著臉說道：“別亂說話了。”
    要不是有錢虎這大個頭撐著，他們這片區域絕非出現單純的口角那麽簡單。
    姚公安咽了咽口水，連連點頭。
    底下的情況，負責人自然看在眼裏，說話語速也不自覺加快：
    “陳文河，第一，xx把頭製度…”
    把頭製度廢除至今，也不過十一年。
    經曆過那個時代的人們，對把頭那叫一個深惡痛絕。
    爛雞蛋、菜葉子不舍得扔，但路邊的小石子可是一抓一大把。
    這不，一塊鋒利的石子直接擦著陳文河的臉飛過，帶起了一串血珠。
    盡管公安們眼疾手快地將扔石子的男子給製服，但還是引起了小範圍的混亂。
    迫不得已，台上隻能暫且停下，更多的公安趕往混亂區域，竭力控製住局麵。
    一直到人群重新安靜下來，批鬥才繼續進行。
    “第二，勾結工廠人事，克扣工人工資共計2902塊。”
    這個數字一出，幾乎全場嘩然。
    陳文河披頭散發地跪著，臉上的傷口不停往外滲著血珠子，看起來尤為淒慘。
    但此刻，在所有人的眼中，這人就是麵容可怖的惡鬼。
    最高級別的八級工一個月工資也才99塊，陳文河竟然克扣了工人快三千塊的工資。
    不過這次，在公安及時調整了策略後，無法再拋擲石塊的群眾隻能對著陳四毛破口大罵，各種汙言穢語讓跟過來的棒梗，聽得眼睛大亮。
    今天這一趟來得可真值，這些罵人的詞匯可比賈張氏教得還要精彩得多。
    負責人也知道這個數字會給群眾造成多大的震撼，刻意留了時間讓群眾發泄怒火。
    等到大夥罵得差不多，他才接著說起了陳文河餘下的罪名。
    李天佑聽了半天，發現陳文河後續的罪名，主要是圍繞著以往的小偷小摸行為展開。
    但在把頭這個身份的加持下，每說出陳文河的一條罪名，都會得到底下群眾的高聲叫好。
    前麵說過今天這場遊街大會，其中有一個目的就是澄清流言。
    因此把頭批評完畢，接下來就是被大批抓捕的工廠人事。
    “紅星軋鋼廠人事科幹事宋新華，勾結把頭，貪x工人血汗錢共計459塊！”
    “...”
    遊街批鬥，還是有一定的威懾作用的。
    畢竟，看到曾經的同事、鄰居亦或是親戚，如今被剃成了犯人頭，跪在台上死氣沉沉地任人批評，誰瞧見心裏不戚戚然呢？
    性質最惡劣的把頭團夥批評完，就到了投機倒把的。
    群眾對於鴿子市被抓的人並沒有過多苛責，反而把怒火發泄在了以陳仰光為首等職工身上。
    李天佑對此也能理解，物資短缺這三年裏，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沒去過鴿子市。
    這些被抓的人，不過是他們之中相對倒黴的人，因此批評這些人，不就相當於批評自己了嘛。
    但陳仰光他們的行為就不同，切切實實是蛀蟲之舉。
    一經抓獲，即使僥幸不被判死刑，這輩子也得在監獄裏度過了。
    投機倒把之後，便是偷盜一類的犯人。
    而孤身一人的詐騙犯，易中海，也被歸屬於這個類別之中。
    沒辦法，這段時間裏整個四九城一共就隻有兩個詐騙犯，前一個死刑是妥妥的，後一個的易中海雖罪不至死，但遊街可不能落下。
    “我，易...易中海，以大院管事大爺的身份...”易中海低著頭，磕磕絆絆地說著：“代領他人生活費...”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厲聲喝止，糾正道：“是偽造他人簽名，冒領生活費，重新說！”
    臨時改詞？易中海哪來的膽子！
    “他還在狡辯。”群眾開始起哄。
    迫於無奈，易中海隻好按著先前背誦過的稿子，一字一句地述說：
    “我偽造簽名，冒領他人生活費1590塊，害得...”
    說著說著，易中海流下了兩行濁淚，竟再一次當眾哭了出來。
    “哎，老易這又是何苦呢？為了這一千多塊，把自己搞成如今這副模樣。”
    劉海中摸了摸肚子，有三個兒子的他注定與易中海共情不了。
    許大茂陰惻惻地看著易中海，不同於劉海中，他此刻竟莫名有些能理解易中海。
    人到中年，膝下無子，八級工的名頭又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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