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元石？”
    楚鈞的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寒冰的針，刺得幾人耳膜生疼。
    一百元石於他們而言，並非拿不出手，可這要求聽在耳中，隻覺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直衝腦門。
    “噢，對了，”楚鈞仿佛才想起來，抬手指了指地上環牙毒獸龐大的屍體，
    “這畜生，也是我的。”
    “這…這恐怕不妥吧？”李木駿麵露難色，掙紮著想要拒絕。二級妖獸體內必生妖丹。
    此物乃是煉製丹藥的珍稀主材，能大幅增進修為。
    更遑論宗門常年發布收集妖丹的任務，一顆二級妖丹，足可兌換十點宗門積分！
    其價值，遠非區區百塊元石可比。
    “有何不妥？”楚鈞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
    “若非我出手，你們之中，此刻最少有一人已是這畜生的腹中餐。”
    “是我，救了爾等性命。”
    “要點酬勞，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李木駿臉色一陣青白，楚鈞的話像釘子，將他所有反駁的念頭都死死釘住。
    他咬緊牙關，喉結滾動了一下，終於認命般低下頭：“好…一切，全憑這位…師兄做主。”
    他艱難地吐出“師兄”二字。
    話音剛落，他身旁三人臉上立時浮起強烈的不甘與憤懣，嘴唇翕動就要出聲反對。
    不料，楚鈞卻先他們一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聲裏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
    “幾位師兄師姐莫要誤會。”
    “在下乃是上月才入門的新晉弟子。”
    “等我到了內門，幾位在改口不遲。”
    李木駿、趙婉琪四人臉上那原本交織著惱怒與不甘的神情，瞬間僵住，繼而化為一片火燒火燎的尷尬。
    被一個新入門的師弟救了性命，已是難堪；
    方才竟還迫於形勢，違心地稱其為“師兄”……
    最讓他們無地自容的是。
    楚鈞那句“在改口不遲”的理所當然。
    他們當時竟也下意識地默認了，連一絲反駁的底氣都提不起來。
    楚鈞斂去笑意，神色恢複平淡，甚至帶上了幾分疏離，“幾位師兄師姐，請便吧。”
    “我還要留下來，處理這環牙毒獸的屍身。”
    他刻意強調了“處理”二字。
    二級妖獸體內的妖丹，此等機緣，豈能便宜旁人？
    “走！”
    李木駿倒也幹脆，深深地看了楚鈞一眼，沒再多言，隻朝他抱了抱拳，轉身便大步離去。
    “倒是個識時務的。”
    望著李木駿果斷離去的背影。
    楚鈞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這份心性，將來或許能有點名堂。”
    …
    “李師兄！”走出老遠，一名弟子終於按捺不住，憤憤不平地低吼道，
    “我們真就把那環牙毒獸的屍體，白白讓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了？”
    “他算個什麽東西！”
    “不讓？”李木駿腳步未停，語氣卻異常平靜，仿佛剛才的屈辱從未發生，
    “你待如何？動手強搶？”
    “還是跟他講道理？別忘了，他方才殺那環牙毒獸，隻用了一槍。”
    這話像一盆冷水，澆得那弟子啞口無言。
    李木駿抬眼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巍峨群山，嘴角泛起一絲複雜的苦笑：
    “你們要明白，這世上有些人，從落地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旁人窮盡一生也難以企及的高峰。”
    “方才那位楚師弟……或許正是如此。”
    趙婉琪蹙著秀眉，眼中滿是不解與一絲不甘：
    “若真如此，我們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
    “隻能永遠仰人鼻息？”
    “孤峰何以成景？”李木駿的聲音低沉而有力，
    “還需綠樹繁花，層林疊翠來映襯。”
    “山巔的風景固然壯麗，卻非唯一。”
    “找到自己的位置，未必不能活出一番氣象。”
    這番話說得有些玄奧，三人聽得似懂非懂。
    但胸中那股被輕視的鬱氣，終究是消散了大半。
    是啊，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何必自尋煩惱？
    “走吧，”李木駿不再多言，“耽擱得夠久了，該回宗門了。”
    三人默默點頭，跟著李木駿，朝著秘境出口的方向疾行而去。
    就在他們即將抵達那閃爍著空間漣漪的秘境出口時。
    前方光影晃動，一男一女兩道身影恰好迎麵而來。
    “李師兄，是外門排行第七的鐵啟師兄，和第十一的殷雯師姐。”趙婉琪眼尖，連忙低聲提醒。
    “嗯。”李木駿應了一聲，神色更為恭謹。
    他立刻帶著三人側身讓到路旁，垂首以示尊敬。
    “哼！”
    鐵啟身材高大，麵容冷峻，目光如電般掃過垂首的李木駿四人。
    鼻腔裏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輕蔑冷哼，腳步不停。
    與身旁那位身姿婀娜、穿著緊身勁裝更顯曲線玲瓏的殷雯，旁若無人地就要擦肩而過。
    然而，剛走出幾步。
    殷雯那雙嫵媚的桃花眼微微一動，蓮步輕移，竟又折返回來，停在李木駿麵前。
    她紅唇微啟，聲音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慵懶：
    “喂，你們幾個。”
    “內門馥柔師姐豢養的一隻小寵獸，在這秘境裏走丟了。”
    “你們在裏頭轉悠，可曾瞧見？”
    李木駿心中微凜，不敢怠慢，連忙問道：“殷師姐，不知馥柔師姐的寵獸有何明顯特征？”
    “是何種靈獸？”
    殷雯歪了歪頭，似乎回憶了一下，隨意道：“通體雪白，跟狗差不多大小。”
    “額間有一縷金毛，性子頗為溫順。”
    李木駿與趙婉琪等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茫然。
    他們一路驚魂未定，遭遇環牙毒獸已是險死還生。
    哪還顧得上留意什麽走失的狗？當下齊齊搖頭，恭敬回道：
    “回殷師姐，我等未曾看見。”
    “嗤！”前方的鐵啟聞聲，頭也不回地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語帶譏諷，
    “馥柔師姐的靈寵，豈是這些庸碌之輩能撞見的？”
    “殷師妹，你多此一問，純屬浪費唇舌！”
    殷雯聞言，非但不惱，反而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間，投向李木駿幾人的目光裏。
    隻剩下一種近乎憐憫的可悲。
    她不再言語，搖曳生姿地轉身，追上了鐵啟。
    那眼神，像細小的芒刺，紮在李木駿心頭。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
    隻覺得在這偌大宗門裏，自己引以為傲的天賦和努力，顯得如此渺小無力。
    “走吧。”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其他三人也沉默下來，來時意氣風發，此刻卻都顯得有些蕭索。
    宗門外，他們是家族驕傲，是眾星捧月的天才。
    可在這赤霄雷宗，在那些真正的天驕和內門弟子麵前。
    他們仿佛又被打回了原形，成了最不起眼的塵埃。
    李木駿先前的話，此刻清晰地回響在他們耳邊：高山，需要綠樹鮮花的點綴。
    隻是這做點綴的滋味，當真苦澀。
    四人不再言語，默默踏入那波動的光門，身影消失在秘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