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她的大腦是一片空白的。

    她什麽都顧不上想，就像是雙眼被定在了那條鏈子上一樣。

    賀北城喊了她好幾聲都沒有回應，還以為她是生氣了——

    你要是介意我送過這條鏈子給別人的話，回頭我就送別的東西給你，你是不是生氣了？”

    啊？”孟茵茵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扭頭扭頭看向他。

    那目光，就像是兩人才剛剛認識一樣，說不出來的複雜。

    茵茵，你哭了？”

    聞言，孟茵茵抬手抹了下眼角，這才察覺指尖一片濕潤，不知不覺地竟有眼淚滑了下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亂送東西！”賀北城將錦盒往床上一扔，雙臂箍住她將人緊緊摟在懷裏，“要是早知道會遇到你的話，我肯定好好地等著你，絕不亂跟別人說話，也不會亂送東西……”

    撲哧一聲，孟茵茵破涕為笑，推開他的胳膊抬起身來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不送東西？”

    不送！”

    賀北城同誌十分堅定地搖頭。

    也不亂說話聯絡感情？”

    回應的是再次搖頭。

    孟茵茵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抬手將錦盒裏那根吊著粉鑽的細金鏈子挑在手裏細細摩挲了起來——

    當初發現這條鏈子是她撞上腦袋出院後差不多兩個月的時候，是在書桌最裏層的抽屜裏發現的。雖然怎麽都想不起來這東西是哪來的，可她知道肯定很重要，不然她不會特意鎖起來。

    而且這條鏈子外形美觀，孟茵茵又頗有點臭美。她少年時期孟家家境並不好，買不起什麽好看的首飾，地攤貨李雅蘭又從來不讓她戴，還怕她玩物喪誌不好好學習，因此下了嚴令不準她花時間在穿衣打扮上。

    發現這條鏈子之後她就寶貝似地偷偷戴在身上。

    家裏人除了她之外，就隻有孟川一個人知道這條鏈子的存在，他也是無意中看到的。

    而且孟川進入社會比她早得多，也識貨，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粉鑽吊墜價值連城，還調侃說著說不定是孟老爺子心疼孫女偷偷給她留的。有了這個，隨便找個靠譜的地方賣掉，下半輩子不用愁了。

    孟茵茵不搭理他，這麽寶貝的東西她怎麽舍得賣？再缺錢都沒打過這寶貝的主意……而且孟老爺子哪裏能留得下來東西？聽她媽說，當時事發突然，接到消息之後不到兩個小時就有人上門來抓人了，她爺爺和大伯是在機場被堵住的，而且孟家財產全都被凍結了起來，不然前些年生活也不至於窘迫。

    思緒回了過來，孟茵茵看著賀北城，收起臉上的笑意：“賀叔叔，這條鏈子是我的你知不知道？”

    賀北城愣了下，隨即笑著附和道：“當然是你的了！隻要你喜歡，我的東西都是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孟茵茵臉上表情難得地十分認真，“我是說，這條鏈子是回到你手裏之前，一直是我的。準確點來說，是它被汪雨琳撿走之前，我和它朝夕相處、它在我身上掛了有十幾年的時間……”

    你說什麽……？”

    賀北城很明顯地麵色一變，吃驚之後，他看著她，極為緩慢地開口，看著她的眼神像是想要確定什麽事情一樣。

    這句話於他來說的衝擊絕不亞於當初他生平所經曆過的任何一件事。

    是他想的那樣嗎？如果這條鏈子一直戴在茵茵身上的話，那麽——

    那麽是不是代表……她就是當初在醫院裏陪著他的那個女孩子？

    他們是彼此的初戀以及唯一戀愛過的對象？

    賀北城心裏霎時間掀起了波濤駭浪，他一把抓住孟茵茵的手，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眼睛，喉間微微有些酸澀：“剛剛的話……能不能再說一遍？”

    空氣裏有了片刻的沉默，好一會兒，孟茵茵的聲音才再次響了起來——

    我說，這條鏈子在汪雨琳之前的主人是我，我戴著它有十多年的時間了。當時汪雨琳為了西西不肯幫忙撮合她和你的事情去學校找西西，然後因為我之前跟著裴姐身後做實習助理的時候在片場用咖啡燙傷過她，她認出了我，我倆打了一架，鏈子就是在那個時候不見的。後來我和西西返回去找了很長時間都沒找到，應該是被她撿走了。”

    激動之後，孟茵茵的聲音反而很平靜。

    賀北城不明白：“這個鏈子……你是從哪兒來的？”

    如果那個人是她，她怎麽會一直都不知道都沒有認出來他呢？

    當初眼睛做了手術的人是他，不是她啊！

    孟茵茵垂了垂眸，微微咬了下唇瓣：“賀叔叔，其實我自己都不能確定你要找的那個人是不是我，我也怕你空歡喜一場。”

    頓了下，扯了扯嘴角有些自嘲道：“你還記得有一次你去做訪談節目然後主持人問你的理想型是什麽樣的姑娘吧？”

    賀北城點頭。

    孟茵茵繼續道：“你應該是照著初戀的模樣說的吧？可你看看我，我和‘她’的性格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南轅北轍，所以我覺得不一定是我。我十五歲那年出過一場意外，好多事情不記得了，這條鏈子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

    也是十五歲——

    賀北城急道：“出了什麽意外？怎麽都沒有聽你跟我說過？”

    孟茵茵蹙著眉抓了抓後腦勺，表情訕訕：“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我怎麽好意思和你主動說起來啊……就是被人推了把，然後撞到了後腦勺，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出了意外？

    賀北城一直對於那個女孩子的不告而別耿耿於懷。雖然兩人相處的時間不長，可他總覺得，她不是這麽不負責的一個人。

    在尋找她的這些年裏，他一直想著，等找到人的時候，一定要親口問一聲當初為什麽連個訊息都沒留下就走得無影無蹤了。他想過很多種可能，惟獨沒有想過她也許是出了意外。

    她不是不來見他，不是不願意來和他告別。

    而是來不了、告不了！

    你還記得你出意外的時間是什麽時候嗎？”

    孟茵茵回想了下，點頭道：“記得！九月初的時候。那時候我正好是初三剛開學沒幾天，為了住院這事，還耽誤了半個多月的功課，後來是孟川加夜班給我補的，不然重點高中都考不上。”

    賀北城猛地一把將她摟到了懷裏：“就是你了……”

    因為激動，他的雙臂隱隱有些顫抖。

    孟茵茵被他緊緊摟在懷裏，悶聲問道：“你確定嗎？萬一弄錯了呢？”

    那就將錯就錯！反正你做了這鏈子十多年的主人。除了你，它也不認別人了，我和它一樣，就認你一個人……”

    而且，不會有錯！

    茵茵是土生土長的江北人，她父親又身體不好常年住院。

    當時那個女孩子就是利用暑假時間照顧她父親然後他們才認識的，八月底的時候他們最後一次見麵。到了九月初，他的眼睛拆了紗布，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賀北城沒想到他和孟茵茵的緣分原來早在十幾年前就注定了，而且這中間還發生了那麽多狗血的巧合。

    但是一切兜兜轉轉之後又回到了原點——

    賀北城並不介意這十幾年的錯過，因為他在再次相遇之後，又一次愛上了她。

    原來，不是他善變。

    而是因為他從始至終愛的人就隻有孟茵茵一個，她的善良、她的義氣、她的爽快……

    隻要是她。

    對了，當時某人跟我說她的名字叫‘殷寶貝’……”

    從賀北城懷裏抬起臉來，在他的目光注視下，孟茵茵的臉刷地一下子就紅了，聲音細得跟蚊子似的：“我當時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好人啊，孟川從小就跟我說不能隨便傻乎乎地相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