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吾適這番話 不說 是振聾發聵吧，也是說到八人的心坎裏了。
    他們幾個不敢說自己是國子監最努力的學生，但真要說努力程度的話，他們自認不比任何人差。
    究其原因，就跟朱吾適說的一樣，他們知道自己沒有靠山。
    想要不辜負這些年的努力，不辜負家人的期待，就隻能努力努力再努力。
    如果真的像朱吾適說的 那樣，官宦子弟生來注定當官，農家子弟就該務農，那他們努力的意義又何在呢。
    至於說官宦子弟是不是會一代比一代差，這個他們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兒他們很清楚。
    那就是村裏的地主家的兒子，沒幾個好東西。
    他們經常會聽家人在背後偷偷說，那個地主以前挺好的啊，怎麽他的孫子是這個德行。
    生來就有的 東西，是沒有人會珍惜的。
    “王爺，所以您開辦應天府小學，就是為了打破 這一規則嗎？”
    幾個人都很激動，他們感覺自己即將要參與的，是很了不得的事業。
    朱吾適斬釘截鐵地說道。
    “是的，應天府小學 隻是個 試點，我的終極目標是，讓天下人都有書讀。
    到那個時候，不管是當官，還是做其他的，都是有能者居之。
    而不是看你是什麽出身，有什麽背景。
    就算你是皇帝的兒子，沒有能力就要往後站。
    你們設想一下，如果大明所有的工作，都是最有能力的人在做，大明何愁不興盛，百姓何愁沒有好日子過？”
    這就屬於是畫大餅了，因為 這個目標，基本不可能實現。
    人人都有私心，屠龍少年終成惡龍這種事兒 每天 都有發生。
    但是年輕人就喜歡吃大餅，就喜歡打雞血啊。
    八人看著朱吾適的眼神透露出灼熱的光芒。
    那眼神帶著崇拜，向往，期待，驕傲。
    “王爺，我們都願意去應天府小學當語文老師，也一定會努力幹好這個工作的 。”
    朱吾適站起身，挨個拍了拍他們的肩膀說道。
    “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們寒心的。你們的工資待遇不會比當官差。
    社會地位也不比當官的低。
    想想看吧，幾十年後，大明最偉大的工匠是你們的學生 ，最厲害的商人是你們的學生。
    也許六部尚書也是你們的學生呢。”
    朱吾適現在越來越會畫大餅了。
    八個年輕人想象著 朱吾適 說的未來會出現的場景，一個個沉醉其中。
    朱吾適沒有催促他們。等幾個年輕人回過神來，朱吾適說道。
    “去吧，回去準備一下，我會給國子監那邊說一聲，把你們調過來當老師。”
    這就更好了，不是退學，而是海賊王主動要人。
    這樣也不得罪國子監，還不算輟學。
    畢竟八個人都是農家子弟，王爺找他們，他們也不敢 不去啊。
    跟國子監的老師和學生也算有交代了。
    我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
    八位國子監的學生魚貫而出，一個個麵色漲紅，恨不能現在就揮毫潑墨，寫一首驚天地泣鬼神的詩，來表達此時激動的心情。
    待到八人出了包廂，朱吾適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他對自己的今天的表現很滿意。
    雖隻是幾個涉世未深的國子監學生，但自己今天的發揮也是真的可圈可點。
    大餅畫的又大又圓，還撒上了香香的芝麻。
    雞血更是打在了八人的大動脈上，一個個眼看著已經化身為戰鬥雞，隻待應天府小學開學，就去大幹一場。
    朱吾適倒也沒什麽負罪感。
    大餅雖大，但也不全是空想，他隻是把心中的設想稍作加工而已。
    八人出了茶館，邁著輕快的腳步朝國子監走去。
    昨晚夜不歸宿，還不知祭酒會如何處置他們呢。
    一針雞血效果有限，八人還未走到國子監，激情就已經慢慢褪去。
    激情褪去，現實問題就像堵不住的泉眼，拚命往外湧。
    “咱們真的要去當那個什麽語文老師嗎？是不是答應得太草率了些？”
    “確實草率了些，可咱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你敢拒絕王爺嗎？”
    其餘人搖頭歎息。
    “不敢啊！”
    “可是，萬一這個決定是錯的呢？王爺他隻是在誆騙咱們怎麽辦？”
    下一秒，他的嘴就被人堵上了。
    “王爺也是你能妄議的嗎？你看看周圍，可都是受過王爺恩惠的人，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命呢。”
    那人看看左右，也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嚴重的錯誤。
    在應天府，誰敢當眾說王爺的壞話，那就是跟廣大人民群眾過不去。是真的會挨打的。
    “要我說啊，咱們這一步並沒有走錯。你認為我們一直賴在國子監，真的有機會一展所長嗎？”
    國子監是沒有固定學習時間的，它有些像升級製度。
    學生先在正義崇誌廣業三堂學習一年半儒家經典。
    考試合格有，方可升入修道，誠心二堂，又是一年半。
    再考試合格，入率性堂。
    率性堂每月考核一次，成績優秀者記一分，良好半分，其餘不給分。
    取得一定學分後，文化課程宣告結束。
    這一過程最快要四年。
    如果其中某一項考核不合格，就要重新開始。
    所以大部分學生往往需要更久的時間。
    由學堂的名字就能看得出來，大部分都是文科。
    或者說全部都是文科。
    文科重理論，對於一些想要幹點兒實事的人來說，學習這麽久實在是很煎熬。
    毛驤選出來的這八人，恰恰就是實幹派。
    情報頭子毛驤，對大明所有貴人的喜好都有研究。
    朱吾適重實幹輕理論，他自然不會找那些隻會掉書袋子的學生。
    八人很清楚，即便他們學完了文化課程，進入實習階段。
    以他們的身份背景學習成績，斷無可能分到好差事。
    待到實習期結束，直接當官的概率也是微乎其微。
    “與其將寶押到國子監，我更願意相信海賊王。
    畢竟他對於百姓的給予，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的。
    我不知你們是怎麽想的。我讀書一位了自己和家人過上好日子。
    二為了天下百姓食裹腹，衣蔽體。
    跟著王爺，也許能更快實現我的理想。”
    其餘幾人皆有觸動，剛才的質疑在情理之中。
    現在細細想來，朱吾適從未虧待過任何人。
    跟著他，總不至於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