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馬曉羽的爸爸就留了心，最初他有點兒懷疑那個小老三是偷回來的，要不然幹嘛大老遠的搬家到他們這兒，還把孩子包的嚴嚴實實的。
    於是他就經常有意無意地去他們家附近轉一轉，但他其實很不願意發生這種事兒，真說起來那家人還是挺不錯的。
    他們這一家的兩個老人還不是郭強的父母，而是他的嶽父嶽母，他爸媽走得早，他就和自己媳婦帶著嶽父嶽母過，平時郭強幹活的時候媳婦和嶽母帶孩子，而老爺子常常給他打雜遞水，相處得非常融洽。
    再說那兩個大一點兒的孩子，從沒見過他們搗蛋，每次馬曉羽他爸一去就知道幫忙搬椅子倒水，郭強每次做東西都忘不了他的一份，什麽椅子架子的，都給他備著，也不多說話，常常是等在路邊看見他就交給他，不然馬曉羽他爸也不會總來幫忙。
    他對拍全家福那天印象很深，這一家人又是惶恐又是期待，就連郭強都有點兒手足無措，他們鑽回房子裏一通收拾，翻出自己最體麵鮮亮的衣服，但等郭強媳婦抱出小老三的時候大家的喜氣就收斂了起來，尤其是郭強，眉頭就沒鬆開過。
    就是這樣一家人，縮在這幾間土房子裏默默生活著，馬曉羽她爸心裏那股好奇把他折磨得夜不能寐，常常是一閑下來就開始尋思郭強的怪異舉動。
    馬曉羽說他爸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有點兒欠，他越想越坐不住，躺床上都抓耳撓腮，一天晚上他就總覺得那小老三的哭聲若有若無地往耳朵裏鑽，於是他一個鯉魚打挺就鑽了出來。
    年輕的馬爸爸趁著夜色輕手輕腳地走在村子的小路上，那個時候的月亮還很亮，靜謐的村莊偶爾冒出幾聲狗叫，隻有腳下的影子陪著他。
    他走到郭強家不遠處時果然聽到了小孩兒的哭聲，除了哭聲，還有劈砍的東西的聲音。
    馬爸爸頓時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趕緊加快了腳步，但走到門口他剛一伸手就打怵了，郭強抽搐的眼角在他腦海裏不斷出現，那手是怎麽都敲不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等人高的圍牆上，還好郭強家的圍牆壘得不算太高，馬爸爸一米七的身高踮踮腳也能看見。
    “砰砰砰”的劈砍聲就在院子裏，而那哭聲卻停了。
    馬爸爸摸到牆根踮著腳，一打眼兒就看見郭強正紅著眼在劈木柴，他下手又準又狠，呼吸粗重，似乎斧頭底下劈的是什麽殺父仇人。
    木墩子上木屑翻飛，馬爸爸被郭強那股狠勁兒嚇著了，生怕自己發出一點兒聲音迎頭就會飛過來一把斧頭。
    他算是體會到什麽叫騎虎難下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就在他糾結的時候，竟然聽見一聲細小童稚的笑聲。
    “嘿嘿嘿，哈哈~”
    那聲音是從牆根內側發出來的，本來就心虛害怕的馬爸爸直接嚇麻了，他的視線往下移了移，正看見一個奇怪的孩童蹲在地上看著他。
    那小孩兒頭發稀疏，稀稀拉拉長著幾顆不對稱的牙，露在衣服外的脖子、臉上、手上，全是都一圈圈紅痕，就跟紅色豹紋似的。
    這孩子脊背佝僂，十分消瘦，兩頰都凹進去了，月光下馬爸爸看到他的瞳孔很小，眼睛泛著藍。
    “爸爸~”
    就在馬爸爸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奇怪的孩子指著他叫了一聲。
    正在劈木柴的郭強一下停了動作，布滿紅血絲的雙眼直接鎖定了圍牆外馬爸爸的半張臉。
    馬爸爸的喉嚨瞬間像是被鎖住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郭強的臉上溝壑極深，此時在黑夜中更顯凶惡。
    馬爸爸頭皮一麻，一腳蹬在圍牆上扭頭就跑，完全沒有解釋的心思，總覺得自己跑慢了的下場就會像那幾根木柴一樣四分五裂。
    馬爸爸跑出去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一聲開門聲，嚇得他腳下直接就是一軟。
    他忍不住回了下頭，匆匆一眼就看見郭強拿著那把斧頭“噔噔噔”地追了過來，臉上的肌肉還在抽搐。
    馬爸爸“嗷”地一聲猛地加快腳步，就跟踩了風火輪似得，拿出吃奶的勁兒衝回家直接鎖上了大門。
    他縮在屋裏等了又等，郭強竟然沒有破門而入或者砸門，那一晚上他都縮在窗戶邊不敢合眼。
    那怪孩子和郭強的樣子在他腦子裏像走馬燈一樣輪播，他當時就想啊，他們家不會是妖精吧？
    等到天光大亮，馬爸爸終於決心出去看看，他打開門探出頭去查看情況，可一隻手突然冒了出來把住了他的門。
    “媽呀！！！”
    馬爸爸又是一聲鬼叫，堵在門口的正是郭強，而他身邊還有一捆柴。
    “老馬，別叫，別怕。”
    郭強壓著嗓子小聲說了一句，兩眼盯著地麵，但神色還算正常。
    馬爸爸蹦躂著廢了好大勁兒才把身上立起來的汗毛捋平了，他心有餘悸，顫著聲音問道：“你你你們家到底要幹什麽？”
    可郭強皺著臉小聲說道：“什麽都不幹，我兒子生出來就有病，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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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爸爸一聽就愣了：“生病了？生病了你說嘛，為啥要追我？”
    郭強也一臉無奈：“我沒說話你就跑了，我要追上來告訴你呀。”
    馬曉羽說到這兒的時候秦瑤不禁好奇地問道：“到底是什麽病那麽嚴重？”
    可馬曉羽搖搖頭：“根本不知道，九幾年，那個時候南疆沒有那麽好的醫療條件，我爸說好多人家用的還是驢車，走的也是石子路，根本不是現在看到的這樣。”
    除了這些，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沒錢，郭強家以前也帶孩子看過醫生，最多也就是鄉鎮衛生院了，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麽原因。
    當時馬爸爸才知道那孩子看著像一周歲，其實都已經三歲了，隻不過是發育得太差了。
    郭強家其實是有點兒聽天由命了，那個時候不管年齡，得了病治不起那就不治了，但是馬爸爸想著總不能就這麽任孩子自生自滅，依然會幫著打聽有沒有治過這種病的醫生。
    後來他回市裏的家時順帶去洗攢了很久的膠卷，取照片的時候店主順嘴問了句怎麽這照片上的孩子是這副裝扮，而馬爸爸也大概說了一下，還不忘打聽一下人家有沒有認識的醫生。
    沒想到這店主略一思索還真說了：“我還真是聽人家提過一個會治病的，說是見過不少怪病。”
    馬爸爸捏著全家福，眼睛都亮了。
    ‘小老三沒準兒有救了。’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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