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一下從地上彈了起來：“臥槽，兄弟，有情況！”
    我頓時也顧不上什麽戴雲開了，抽都抽了，回天乏術，眼下我倒是覺得自己眼跟前兒的事兒更邪乎一點兒。
    清晨的樓道亮堂多了，朝陽正好從小窗子裏斜射進來，連空氣中的塵埃都清晰可見。
    不過這場景一點兒都不溫馨，灰黑色的台階上一片狼藉，米飯粒子和碎瓷片散落得到處都是。
    光頭目光如炬，飛快一掃就有了發現。
    “有胡蘿卜和黃蘿卜，撒的是抓飯。”
    我恨不得吐他一口：“你簡直聰明絕頂了你。”
    他點了點自己腦袋：“那咋了，這年頭絕後的都比絕頂的多，我這樣的稀罕的很。”
    他邊說邊跟著我順著樓梯往上爬，兩個人小心避開腳底下的飯粒子，用的還是挺好的長粒米，可惜了。
    沒走幾步，一拐彎兒就瞧見403的崔妤門口站了三個人。
    二樓的失眠奶奶，五樓的宋大哥，還有六樓的孫天齊。
    而地上七零八落的摔了不止一個碗，隻不過抓飯那份滾得最遠。
    這三個人幾乎靠在了另一邊兒的防盜門上，他們麵麵相覷，多少帶著點兒尷尬。
    “大家這是來砸場子了？這也太浪費糧食了吧……”
    宋大哥聽了我的話後，下巴上的胡子抖了兩下。
    “說的啥東西？我今天剛做下的抓飯，剛熟了就拿下來給她來了，什麽叫砸場子。”
    說完他指了指二樓老太太：“人家阿姨送的湯飯。”
    隨後又指孫天齊：“看到地上那一攤沒有，他爸爸做下的拌麵，我們都是來幫忙的，別的啥也沒幹，誰知道咋回事兒，她嚇的嘛，把東西全砸了。”
    宋大哥一攤手，看起來腦子都是懵的。
    “以前雖然不願意理人，但從來沒這樣過呀！”
    光頭抬起一條腿架在台階上，看著地上的飯若有所思。
    我看他這個架勢，忍不住問道：“你又發現啥了？”
    光頭摸著下巴一臉深沉：“抓飯、拌麵、湯飯，有沒有可能，她不想吃這麽多碳水？”
    “你滾吧好不好？你滾吧。”
    我的語氣非常平靜，光頭咧了下嘴就沒動靜了。
    樓道裏五個人一時間相顧無言，別管是什麽原因，樓道裏這麽亂糟糟的也不是個事兒。
    “那先收拾收拾吧，別再招耗子。”
    我正準備下去拿掃把，結果403的門突然“哢嗒”一下開了，隨之而來的就是幾個“飛碟”。
    眼瞅一個鐵盤子衝著我的麵門就飛了過來，我趕緊一個縮脖躲了過去。
    “鐺”的一聲那盤子就砸在了牆上，摔在地上後發出一連串刺耳的聲音，像是有人在樓道裏猛砸了幾下銅鑼。
    鐵盤子之後又是幾件衣服，那衣服一看就有年頭了，甚至還有件洗得發白的校服。
    光頭從腦袋上抓下來一件馬甲來：“這姐的衣服咋還和我家老漢兒撞衫了？”
    我可沒空跟他討論衣服品味的問題，裏頭的人逮著啥扔啥，邊扔邊叫，站在門口那三個人更是抱頭鼠竄。
    裏麵的崔妤發出陣陣奇異的叫聲，就像是想要尖叫卻被人掐住了嗓子。
    這種狀況沒持續多久，裏頭剛一消停我就探頭看了看。
    門口玄關處，一個瘦弱幹枯的女人正趴在地上，她四肢伏地，雙眼死死盯著外麵的眾人，嘴巴大張著，正“呼哧呼哧”喘著氣，像一條脫水的魚。
    二樓老太太一看她這個樣嚇了一跳：“不太好呀，這孩子怎麽又這樣子了！多少年了沒見過了。”
    她的神情巨變，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而她旁邊的兩個人看她這個樣子，也不敢靠近了。
    “她這是犯病了？”
    崔妤依然趴在地上，按照他們說法她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可現在卻形容枯槁，再加上這麽個姿態，甚至像隻被曬到半幹的青蛙。
    “這臉都憋紅了，還管她發不發病的呢，憋死了個屁的，趕緊去醫院吧！”
    我也清楚事態特殊，但總不能眼睜睜看她死在這兒。
    光頭也急，捂著腦袋就探頭去開門。
    “咋辦呢？翻白眼兒了誒，叫救護車來不來得及？”
    看見光頭的動作後宋大哥一哆嗦：“你要是進去了，她容易嚇死！”
    然而他說這話的時候光頭一隻腳已經進去了。
    已經成為殺人犯預備役的光頭直接定在了原地，一群人人各個都瞪圓了眼睛盯著地上的崔妤。
    三秒過去了，她還是那副模樣。
    “等啥呢？等她死呐？”
    我直接吆喝了一聲，上前一步把光頭拽了出來，自己衝了進去。
    我先是握住了她的手腕，細細的一把骨頭。
    “對不住了姐姐，你別生氣了，活下去要緊。”
    我本以為她會“嘎”地一下閉過氣去，卻沒想到她竟然猛地抬頭看向我，然後反手握住我的手腕。
    她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力氣，竟然兩手攀著我的胳膊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她四肢顫地厲害，一雙眼睛卻緊緊盯著我，嘴唇翕動著。
    “臥槽！還得是你啊烏眼兒，給她氣活了。”
    我看著眼前這副枯槁的麵容，卻覺得她眼裏的情緒不像驚恐，竟然有幾分殺意。
    我心裏打鼓：“不至於吧姐，我捏疼你了？”
    我試著抽回自己的手，誒，沒用，這姐們兒那手跟鉗子一樣。
    “你要這樣，那我可帶你出門了啊！”
    說著我試探著拽她往門外走。
    誒，沒兩步就拽出去了。
    我震驚地看向老太太他們：“你們誆我啊？”
    可宋大哥他們也是一臉不可置信，倒是不像假的。
    胳膊上的手依然紋絲不動。
    “你要這樣我可帶你下樓了啊！”
    樓下陽光明媚。
    “你要這樣我可帶你往小區外頭走了啊！”
    街道上人來人往。
    “你再不鬆手我真帶你去醫院了啊！”
    也不知道被她捏了多久，我的胳膊都要不過血了，光頭拿著紙條子從人堆裏鑽出來衝我跑過來。
    “走走走烏眼兒，上好的專家號！”
    我扭頭看著旁邊僵屍一樣的崔妤：“姐姐，你說句實話，是不是他們想給你看病，又不想掏醫藥費，就給我來這麽一出？”
    我們這是被老百姓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