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張麒麟捉住了她又重新鑽入自己衣領裏麵的手，紅著臉抿了一下唇。
    “我相信你。”
    “但是你不是要帶我去逛我們的家嗎？”
    張麒麟垂眸看向仿佛沒有骨頭一般趴在自己胸前，環住自己腰的紅衣女子。
    雖然她的“藥”很好，而且他也的確還有餘力……但是一連半個月沒有走出房門這件事還是讓他真切的感到了羞澀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
    卿月轉了一下眼珠，也想起了自己本來想做的事情。
    “好吧~郎君，咱們走吧~”
    她的府邸規格簡直堪比一個小型皇宮，亭台樓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穿過了長廊和月洞門，又繞過了水榭花都，眼前出現了假山流水和一個巨大的人工湖。
    湖邊是青石板路，沿著小徑路過牆邊的翠竹，站在石台上可以看見湖中沒有養鯉魚之類的水生生物，但是裏麵種滿了粉白相間的荷葉與荷花，水上縈繞著一層薄霧，夢幻得如同仙境一般。
    湖中心靜靜地飄著一隻小船，船邊有兩隻船槳，似乎都在等待它的主人。
    “這些都是幻境嗎？”
    紅色裙擺和黑色長袍的主人站在石橋上，一齊向著遠方望去。
    他記得那時在遠處的山上眺望下來時，這個宅邸之中應該容不下這麽大的湖。
    沿途走來看到的一切美得格外的不真實，四時的景色在這裏的不同地點竟都可以同時看見。
    他相信，如果她願意，這裏甚至還能立即下雨還是下雪，讓夏日才會有的荷花與冬日裏才會有的冰雪同時出現。
    “郎君，這裏是我的鬼蜮，在這裏你所見到的一切，如果你認為它們是真的，它們就是真的~”
    是……隻存在於概念之中的意思嗎？
    “如果你認為這一切都隻是幻境，那麽它們便隻會是幻境……”
    幻境……
    這兩個字如同他腦海中想法的的折射，不斷地在腦海中浮現。
    冥冥之中他驟然感覺天地間似乎又有什麽東西在發生變化了一般，但是他不敢移開盯著她的視線。
    “那你呢？”
    他緊緊的抓住她的手，顫抖著唇瓣怔怔的詢問。
    紅衣女子看著他蹙起的眉頭，抬起他沒有握住的另外一隻手為他輕輕撫平眉宇間的愁緒。
    “郎君~你覺得我是真的，還是虛幻的~嗯？”
    明明她笑得一臉溫柔，可張麒麟的心口卻猛地一滯，他緊緊的抿住唇瓣，沒有回複她的問題。
    會製造幻境的古物他曾經遇到過，當掙脫幻境，夢醒之後，夢中如何，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忘記。
    她這般的存在他從來沒有遇到過。
    甚至沒有聽說過。
    所以她到底隻是一個幻境中的人物，還是真實的存在的。
    他不得而知。
    他也不想去深思。
    許是看出來了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又重新換了一種問法。
    “郎君，那……你希望我是存在的，還是希望我是不存在的？”
    她的瞳孔好似漩渦一般，將他的目光牢牢的吸入了其中，裏麵的深情仿佛要將他溺斃在其中一般，他完全屏住了呼吸。
    此刻，他的腦海中莫名的浮現了一個念頭。
    他如果希望她存在，那麽她就會真切的存在這個世界上，而如果他認定她是假的，他隻是陷入了一個幻境之中，那麽與她所發生的一切可能就都隻會是他的一場幻夢。
    他是張家末代族長，他是張麒麟，他還有家族任務未完成……
    如果他繼續停留在這個夢境之中，那麽青銅門該怎麽辦……
    鬼璽……！
    他的鬼璽，他的行李，可他起身去救她的那一刻根本沒有這個概念，他的手邊什麽都沒有。
    都沒有……
    所以全部都……是假的……
    原來從他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假的。
    張麒麟的瞳孔劇烈的顫抖起來。
    他微微張口，口中卻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來，手中握著她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死死的攥著最後一根稻草。
    他突然覺得一切都有些可笑。
    這樣荒唐的，美好的，神奇的一切，竟果真隻是他的妄想嗎？
    什麽才是真，什麽才是假。
    如果他夢醒了，是不是就會慢慢的忘記她了。
    她隻會是他留不住的一場夢。
    “阿月，我希望你是存在的。”
    他聽見自己這樣說。
    天地仿佛重新凝實，麵前那個鮮紅的身影對他歪頭一笑。
    皎若太陽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沒有一點女鬼該有的陰森之感。
    “我……？我當然是真的存在了~”
    她的聲音如同天籟之音，響徹在他的耳畔，天地間一片靜耐，他從此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郎君~你攥疼我了~”
    掃了一眼被他握得緊緊的手臂，卿月挑眉笑了一下。
    “你剛剛在想什麽？”
    張麒麟的唇角緩緩勾出一個弧度，如同初雪消融，他目光溫情的望著她，含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我在想，我們可不可以……永遠在一起。”
    卿月驀地一怔。
    那雙如同能看進人心底最深處欲望的眼睛此刻卻無法從他那雙漆黑如淵的眸中讀懂他的想法。
    但是她看明白了他的情意。
    “隻要你願意，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
    她倏然露出一抹笑意，鳳眼挑起比之最灼豔的桃花花瓣還要絢麗。
    可不待他反應過來，她就突然鬆開了握住他的手，提起裙擺如同一場紅色幻夢一般，翩躚的離他而去。
    “郎君~快過來……”
    她身後是如夢似幻的霧，霧下是花，花下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湖水。
    那襲大紅色的裙擺就這樣亭亭玉立的落在了湖中停泊小船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之美，美在霧裏看花，美在水中看月。
    美在……求之不得。
    她抬起手，如同一個魅惑人心的女妖一般向他招引，似在引誘他徹底沉淪。
    張麒麟靜靜地盯著她，然後邁步走下石台，一步一步的向著她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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