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房間，祁琛已經坐在書桌前完成了半張物理競賽試卷。鬧鍾顯示615，比平時起床時間早了四十五分鍾。他停下筆，揉了揉太陽穴，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鬼使神差調整了作息。
    手機屏幕亮起，母親發來信息："記得今天下午去張教授那裏討論課題。"
    祁琛簡短回複後，目光不自覺地飄向書桌角落——那裏放著昨天虞夏硬塞給他的奶茶杯，杯壁上還凝結著水珠。他記得她說話時眼睛亮晶晶的樣子："芋圓奶茶，全糖去冰，學霸你記好了，下次換你請我！"
    將空杯扔進垃圾桶前，祁琛猶豫了一下，最終把它洗幹淨放進了書包側袋。
    市一中的早自習七點開始，祁琛通常六點四十到校。但今天，當他踏進校門時，時鍾剛指向六點三十。校園裏還十分安靜，隻有幾個值日生在打掃衛生。
    "喲，學霸今天來得真早啊！"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祁琛抬頭，看見虞夏坐在校門旁那棵老槐樹的枝幹上，兩條腿悠閑地晃蕩著。她今天把頭發紮成了高馬尾，發梢在晨光中泛著金色的光澤。
    "你在樹上幹什麽？"祁琛皺眉。
    虞夏咧嘴一笑，直接從三米高的樹枝上跳了下來，落地時膝蓋微曲緩衝，輕盈得像隻貓。她拍了拍手上的樹皮碎屑："等你啊。"
    "等我？"
    "對啊，昨天不是說好了嗎？你要幫我補習。"虞夏從書包裏掏出一盒牛奶和塑料袋裝著的煎餅果子，"喏，早餐賄賂。李阿姨煎餅，全校學生認證的最好吃早點。"
    祁琛沒來得及拒絕，熱乎乎的煎餅已經被塞進手裏。油脂的香氣撲麵而來，薄脆在塑料袋裏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快吃，等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虞夏已經自顧自地咬了一大口自己的那份，臉頰鼓鼓的像隻倉鼠，"我六點就來了，蹲點了十幾個學霸常走的路線，終於在這條路上逮到你了。"
    祁琛的手指微微收緊，塑料袋發出細碎的響聲："你...蹲點？"
    "對啊！"虞夏咽下嘴裏的食物，眼睛彎成月牙，"我昨晚研究了你的課表和生活習慣。學霸不愧是學霸，作息規律得像個機器人。"她掰著手指數，"周一、三、五早上物理競賽培訓，周二、四化學，中午固定1210去食堂，永遠坐在靠窗第二個位置..."
    "你調查我？"祁琛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八度。
    虞夏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這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突然湊近，近到祁琛能看清她睫毛的弧度，"畢竟你現在是我的重點攻克對象。"
    祁琛的耳尖瞬間紅了。他後退一步，推了推眼鏡："不要用這種奇怪的表述。"
    虞夏大笑起來，笑聲在清晨的校園裏格外清脆。她三兩口吃完煎餅，拽著祁琛的袖子往教學樓走："快點啦，趁現在沒人，我們去教室補習！我可是特意早起的！"
    就這樣，祁琛被半拖半拽地帶到了空無一人的教室。虞夏一屁股坐在他的課桌上，晃著腿催促："快吃，吃完就開始！今天先補什麽？"
    祁琛無奈地看著手裏的煎餅，又看看滿臉期待的虞夏，最終歎了口氣，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煎餅確實很好吃，薄脆香酥，醬料鹹甜適中。他注意到虞夏一直盯著他看，眼神專注得像是在研究什麽稀有物種。
    "怎麽了？"祁琛忍不住問。
    虞夏歪著頭："學霸連吃東西都這麽規矩啊。"她模仿祁琛的動作，小口小口地咬空氣，"像這樣，每一口都差不多大，咀嚼次數都一樣。"
    祁琛差點被嗆到："胡說什麽。"
    "真的！我數了，你每口咬下去都是1.5厘米左右，咀嚼15次才咽下去。"虞夏得意地說，"我們運動員對數字很敏感的。"
    祁琛決定不再接話，快速解決了剩下的早餐。虞夏跳下課桌，從書包裏掏出一堆皺巴巴的試卷和筆記本，鋪滿了整張桌子。
    "喏，這是我暑假做的摸底測試。"她指著一片紅叉的數學試卷，語氣輕鬆得像在討論天氣，"23分，創下了我校轉學生最低記錄。"
    祁琛拿起試卷仔細查看，眉頭越皺越緊。基礎題全錯，大題空白，連選擇題都是亂蒙的。
    "你...是怎麽做到的？"他忍不住問。
    虞夏笑嘻嘻地轉著筆："天賦異稟唄。"見祁琛表情嚴肅，她才稍微正經了一點，"好吧，其實我小學畢業後就進體校了，文化課就隨便上上。比賽訓練太忙，誰還管什麽二元一次方程啊。"
    祁琛沉默地翻看著其他試卷，情況大同小異。他抬頭看向虞夏滿不在乎的笑臉，突然想起昨天在她筆記本上看到的那行字——"媽的，又要重新開始。"
    "從今天開始，每天早自習前半小時，午休一小時，放學後兩小時。"祁琛抽出最基礎的知識點總結，"先補初中內容。"
    虞夏瞪大眼睛："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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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嫌多可以放棄。"
    "不不不！"虞夏立刻抓住祁琛的袖子，"我學！我學還不行嗎！"她做了個誇張的敬禮動作，"保證完成任務，祁老師！"
    祁琛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一下。他翻開筆記本，開始講解最基礎的知識點。虞夏起初還坐得端正，不到十分鍾就開始抓耳撓腮，像隻多動的猴子。
    "集中注意力。"祁琛敲了敲桌麵。
    虞夏哭喪著臉："可是這些數字在我眼前跳舞..."
    "那就換個方式。"祁琛想了想，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魔方，"看這個，每個麵代表一個知識點，記住一個公式就可以轉一麵。"
    虞夏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個好玩！"她搶過魔方，三兩下就拚好了一麵，"哇，真的記住了！比死記硬背強多了！"
    祁琛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靈活的手指。虞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得意地晃了晃魔方："手部靈活度訓練是武術基本功。我閉著眼睛都能拆裝九節鞭！"
    就這樣，早上的補習在魔方的轉動中意外順利地進行著。當其他同學陸續來到教室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幅景象：校霸虞夏趴在桌上全神貫注地玩魔方，而學霸祁琛在一旁耐心講解，時不時糾正她的手法。
    "臥槽，什麽情況？"陳明一進門就瞪圓了眼睛，"祁琛，你被挾持了就眨眨眼！"
    虞夏頭也不抬地豎起中指："閉嘴，別打擾我學習。"
    祁琛輕咳一聲："她在補基礎。"
    全班同學麵麵相覷，仿佛看到了什麽世界奇觀。而更讓他們驚訝的是，整整一天，虞夏居然真的沒有睡覺，甚至破天荒地做了筆記——雖然字跡潦草得像醫生處方。
    午休時分，虞夏像陣風一樣衝出教室，十分鍾後拎著兩杯奶茶回來，豪邁地把其中一杯拍在祁琛桌上。
    "芋圓奶茶，全糖去冰！"她氣喘籲籲地說，"快喝，我跑了兩條街買的，那家店排隊超長！"
    祁琛看著杯壁上凝結的水珠："你不用..."
    "別廢話，快喝！"虞夏已經插上吸管咕咚咕咚喝了起來，滿足地眯起眼睛，"啊——活過來了！"
    祁琛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奶茶。甜膩的味道在口腔中擴散，他平時從不喝這種高糖飲料，但此刻卻莫名覺得還不錯。
    "好喝吧？"虞夏湊過來，嘴角還沾著一點奶茶沫，"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祁琛下意識地伸手，用拇指擦掉了她嘴角的奶茶沫。這個動作讓兩個人都愣住了。虞夏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隻受驚的貓。
    "...沾到了。"祁琛尷尬地收回手，耳根發燙。
    虞夏突然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學霸還挺細心的嘛。"她故意又喝了一大口，讓奶茶沫再次沾在嘴角，"這裏還有嗎？"
    祁琛別過臉去："自己擦。"
    下午的體育課，祁琛照例請假去參加物理競賽培訓。當他路過操場時，看到虞夏正在指導幾個女生打排球。她跳躍扣球的動作幹淨利落，腰肢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落地時馬尾辮飛揚的弧度讓祁琛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
    "喂，祁琛！"虞夏突然發現了他，大聲喊道，"別忘了放學後的補習！"
    操場上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祁琛，他加快腳步離開，卻還是聽到了起哄的聲音。
    培訓結束得比預計晚，祁琛回到教室時已經放學半小時了。他以為虞夏早就走了，卻看到教室後排的座位上，一個栗色腦袋正趴在桌上睡覺。
    祁琛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虞夏枕著胳膊睡得正香，睫毛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嘴角還掛著一絲口水。桌上攤開的筆記本上寫滿了歪歪扭扭的公式，旁邊放著半杯已經化了的奶茶。
    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在她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祁琛突然發現，醒著時張牙舞爪的虞夏，睡著後竟然顯得格外乖巧。
    他猶豫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虞夏，醒醒。"
    "嗯...？"虞夏迷迷糊糊地抬頭，臉上還帶著睡痕，"學霸你回來啦..."她伸了個懶腰，校服上移露出一小截腰線，"我等你等到睡著了..."
    "你可以先走的。"
    "那怎麽行！"虞夏一下子清醒了，瞪大眼睛，"說好的補習呢！我可是很講信用的！"她揉了揉眼睛，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而且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祁琛挑眉："什麽？"
    虞夏得意地晃了晃手指："你的筆記本。"她從抽屜裏拿出一個黑色硬皮本，"剛才找草稿紙不小心翻到的，別生氣啊！"
    祁琛臉色微變——那是他的私人筆記，記錄著各種課堂以外的設計構思。
    "我不是故意看的，"虞夏趕緊解釋，"但這個太酷了！"她興奮地翻開其中一頁，上麵畫著精密的機械臂設計圖，"這是你設計的嗎？簡直像科幻電影裏的東西！"
    祁琛鬆了口氣，點點頭："隻是些業餘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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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業餘愛好？"虞夏瞪大眼睛，"這水平都能申請專利了吧！"她湊近圖紙，手指小心翼翼地描摹著線條，"這個關節設計...是不是參考了人體工學？"
    這下輪到祁琛驚訝了："你懂這個？"
    虞夏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們訓練用的很多器械都是特製的，教練經常讓我們提改進意見。"她的眼睛閃閃發亮，"但你這個厲害多了！能做出實物嗎？"
    祁琛猶豫了一下，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小金屬盒，打開後裏麵是一個巴掌大的機械模型。他按下開關，精巧的機械臂立刻開始運作，手指靈活地開合轉動。
    "哇！"虞夏的驚歎聲幾乎掀翻屋頂，"太帥了！這簡直是...是..."她激動得語無倫次，"我能摸摸嗎？"
    得到允許後，她小心翼翼地觸碰機械手指，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祁琛看著她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胸口有什麽東西輕輕動了一下。
    "學霸，你將來是不是要當科學家啊？"虞夏仰頭問道，眼神裏是純粹的崇拜。
    祁琛輕輕搖頭："隻是興趣。"他頓了頓，"家裏希望我學金融。"
    虞夏撇撇嘴："那多沒意思啊。"她指了指機械臂，"你明明更喜歡這個。"
    祁琛沒有回答，隻是收起了模型。虞夏敏銳地察覺到氣氛變化，識趣地轉移了話題："好啦，該補習了！今天我一定要搞懂這個一元二次方程！"
    補習持續到晚上七點。當祁琛合上筆記本時，虞夏已經癱在桌上像一灘爛泥："腦子要炸了..."
    "今天就到這裏吧。"祁琛看了看表，"你進步很快。"
    虞夏立刻滿血複活，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嗎？學霸誇我了！"她蹦起來收拾書包，"為了慶祝，我請你吃晚飯！"
    "不用..."
    "反對無效！"虞夏已經拽著他的書包帶往外拖，"校門口新開了家牛肉麵，我饞好幾天了！"
    夜色已深，校門口的路燈亮了起來。虞夏走在前麵，影子被拉得很長。她突然轉身，倒退著走路，麵對祁琛："喂，學霸，你為什麽答應幫我補習啊？"
    祁琛推了推眼鏡："班主任安排的。"
    "騙人。"虞夏做了個鬼臉，"你明明可以隨便敷衍我的。"她突然停下腳步，表情難得認真，"所以，為什麽？"
    路燈的光暈染在祁琛的鏡片上，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沉默了幾秒，他才開口："...你的筆記本。"
    "啊？"
    "那行字。"祁琛輕聲說，""又要重新開始"。"
    虞夏愣住了，笑容慢慢褪去。她轉過身去，祁琛隻能看到她的後腦勺和微微發紅的耳尖。
    "...哦。"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你看到了啊。"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虞夏突然踢飛一顆小石子，打破沉默："我退役那天，把所有的獎牌都扔進了湖裏。"
    祁琛安靜地聽著。
    "教練花了一晚上才撈回來。"虞夏笑了笑，聲音有些啞，"15歲，全國冠軍，所有人都說我是下屆奧運會的希望。"她做了個爆炸的手勢，"然後，啪，膝蓋韌帶撕裂，醫生說不能再進行高強度訓練了。"
    路燈下，祁琛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顫動。
    "所以現在，"虞夏深吸一口氣，突然轉身麵對祁琛，臉上又掛起了那種沒心沒肺的笑容，"我要當個文化人了！怎麽樣，勵誌吧？"
    祁琛看著她強撐的笑臉，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嗯，很勵誌。"
    這個出乎意料的動作讓兩個人都愣住了。虞夏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牛肉麵要關門了。"祁琛率先移開視線，耳尖泛紅。
    虞夏回過神來，大笑著一把摟住他的肩膀："走走走！今天我請客，學霸隨便吃！"
    夜風中，兩個身影漸漸走遠。祁琛沒有推開肩上的手，而虞夏也沒有注意到，學霸的嘴角正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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