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塊並不寬敞的房間內，房間比之前更加的淩亂，玻璃製品碎落一地；一片狼藉。
    葉祈按和謝鋒一人占據房間的一邊，互相舉著手槍對峙。
    謝鋒沒帶他遮蓋的麵具，臉上的皮膚那醜陋坑窪的痕跡就這樣暴露在刺目的燈光下。
    他的瞳孔微縮，視線掃過葉祈安的臉，看著對方挺拔的身姿，淩厲的身手；就二人剛才短暫的交手，無一不在展示著葉祈安的優秀。
    他是一名合格強大的戰士。
    而他自己則是已經到了風燭殘年、油盡燈枯之際；許是今天受到的刺激和情緒起伏都過大，他咳了兩聲。
    葉祈安也在打量著他，他一瞬就認出了這就是他要找的人，哪怕化成灰，他也認識。
    但不可避免的是，和他記憶中的早就不一樣了。
    幹枯虛弱的手，消瘦的身軀，醜陋的麵孔，以及極端不穩定的精神狀態。
    葉祈安眯了眯眼睛，心想他都這樣了還沒被自己熬死這求生意誌也挺強。
    “你喊人也沒用，現在不會有人過來的。”明明現在是勢均力敵的局麵，畢竟槍支相對著，在葉祈安嘴裏，倒像是已成定局。
    “主戰場上日軍連連敗退，連之前帶著他的大不落帝國都在尋求自保，你自然看得懂局勢，生怕日軍不能再庇護你了，所以才連夜趕著來春城。”
    “想要把我解決掉，王卓民死了，你怕是覺都睡不著了吧。”葉祈安每說一句，就往前走一步。
    眼神狠戾。
    實際上，在王卓民之前，他就已經每天夜不能寐了，一閉上眼睛，目光所及之處，均是火海。
    “夠了夠了，你若是再往前走，我可不保證我的槍會不會響。”謝鋒看著葉祈安步步緊逼，有些不自覺地心生想要往退後的意味。
    但又突然反應過來。
    聽到這句話，葉祈安嗤笑了一聲，帶著嘲諷：“你的槍，上膛了嗎？”
    “或者說，你上的了膛嗎？”
    謝鋒這種人，他見到太多了，看的也透，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眼前的人怕死怕的要命。
    虛偽、貪婪、怕死。
    “怎麽了，當年你敢做，就沒有想到有一天，報應會回到你自己身上？”
    真是應了那句話，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當初謝鋒還年輕時，天不怕地不怕，對人命更是沒有絲毫敬畏，但誰都沒有想到他一語成讖。
    在那場火災後，即使性命和健康無礙，但是卻不可能再恢複到從前的樣子了。
    那些比原來的疤大幾十倍的痕跡，在他的臉上、身上，深深的留下烙印。
    從此之後，他便真的開始怕了，悔了；真的想要逃跑，隱姓埋名，但是偏偏他之前認為的保障，日本血脈，將他徹底綁死在這裏。
    他的母親是日本人，早年間隨著日軍進城，年幼的他流落在中國；好在他為了活命，迅速的學會了如何說中文。
    起初是發現自己一開始說日語後，隻會被驅逐，再之後就是將偽裝成一個啞巴，再慢慢的開口說話。
    他的父親雖然已經去世，但依舊是一個叫得上名字將領的後代，他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當初才選擇了成為日軍的耳目。
    但隨著他的精神壓力過大後，漸漸的頻頻出錯，他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家國都是虛的，隻有利用價值才是真的。
    “怎麽了，這是後悔了？”葉祈安見他不說話，倒是笑了起來。
    “還記得嗎？當初葉家，也是在這麽一個天明的夜晚。”
    這一刻謝鋒的後背發怵，竟然有些和之前在審訊的王卓民有了共同的感受。
    他好像看到了來自煉獄的厲鬼。
    恍惚間，他聽到了鶯鶯燕燕的戲腔。
    在唱著…
    “位卑未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台下人走過，不見舊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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