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需要一大筆修繕費用。”衛驚風緩緩道。
    城西處的訓練場是先朝撥出來訓練內閣武裝力量的，地點隱蔽不說，地方還大。
    隻不過後來逐漸式微，到先帝手中更是直接荒廢，後期他沉迷尋仙問道，權力被架空，京城中的武將沉溺在酒色之中，底層的士兵早就失了士氣，成為酒囊飯袋。
    “這不成問題，你去找沈硯辭，他會批的。”葉祈安抬眸，“務必要在你回邊境之前把禁軍的雛形訓練出來。”
    “第一批人員…”葉祈安頓了頓，想起那些在邊疆戰死的戰士們，微微歎息一聲；“優先從他們的後代裏挑吧，自願為主。”
    “好。”衛驚風應了下來，他明白，自己一走，葉祈安在這密不透風的京城裏無異於折了翼的鳥。
    兩人在軍中搭檔了這麽些時日，他也明白，葉祈安在籌劃些什麽。
    就連他都對那位新上任的狀元郎的事跡略有耳聞。
    可他總覺得不像是葉祈安的作風，有些太操之過急了。
    高太後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勢力，靠的不僅僅是高家，還有大周那早已腐敗透底的官宦體係，他們可以互相鬥，相互批鬥勾結，但絕不會容忍他們的利益被侵害。
    隻靠一支禁軍，當真能撼動這棵盤根錯節的大樹嗎？
    不過，他回想起那個明月高懸的晚上，氤氳的霧氣下，那雙信誓旦旦的眼眸。
    他願意相信一次。
    話到嘴邊，心裏想說的話，卻化作一聲沙啞的關切：“你的身子…可還好？”
    葉祈安一愣，回道：“宮裏的禦醫開著方子補著，衛將軍不必在意那件事。”接著輕輕的歎了一聲；“如果不是衛將軍，朕大抵也是回不來的。”
    衛驚風聽到這話，心頭一緊，仿佛被什麽堵住了一般：“陛下莫要說這種話…”轉而提起了其他話題，“那燕雲來使的目的，恐怕不會這麽簡單…”
    衛驚風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
    葉祈安起身，親自替衛驚風斟了一杯酒：“朕也這麽覺得，戰敗的時候就聽聞他們內部出現了矛盾，不過…”
    清透的酒液落在白玉酒杯裏，飄蕩開醇厚的酒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春寒料峭，初雪消融，葉祈安忙完祭祀活動後，寒意雖尚未褪盡，卻已透出幾分春日的暖意。
    春獵如期而至。
    皇家獵場四周旌旗獵獵，坐落於群山環抱之中，地勢開闊，獵場內部，草地如茵，水草豐盈；消融的雪水匯聚成河流，滋潤著這片大地，暗示著其中蘊含著的豐富獵物。
    雲燕此次朝貢顯得格外鄭重，使臣不僅攜來了豐厚的貢品，更帶來了燕雲首領最為寵愛的小公主。
    此舉意圖昭然若揭——他們此行，正是為了請求和親。
    春獵開幕之際，按照祖製，需由皇帝葉祈安射出第一支箭，以示狩獵正式開始。
    “江大人，我知道你全權負責此次春獵現場，但曆來都是由皇上射出第一箭的，你這貿然讓衛將軍代替，實在是有些不遵理禮製。”
    “江大人，春獵乃國之大事，禮製不可廢。皇上開弓射箭，乃是祖上傳下的規矩，您這般擅自更替，未免有些僭越之嫌啊。”
    “江大人，此舉恐有不妥。皇上親射第一箭，既是傳統，亦是威嚴所在。您讓衛將軍代勞，豈不是讓天下人看了笑話？”說罷還示意了一下在場的雲燕人。
    “是啊，這屬實不妥。”
    江載州聽著他們一口一個江大人，心中冷笑，那張弓將近兩百斤，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重量，更不要說要用這張弓穩穩的射中獵物。
    這根本就是刻意為難，往年雖說有這個傳統，但先皇那體格，都是讓下人去將獵物提前擺好。
    底下，一名皮膚黝黑的異族少年瞪著一雙大眼睛，視線肆無忌憚的打量著葉祈安那小身板，心中暗自不屑，瘦的跟根杆似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拉的起那張快和他一樣高的弓。
    更何況，這在春獵上，連自己開弓射一箭都還要別人幫忙，真是懦弱無能。
    他心中這般想著，嘴上一不小心還‘切’出了聲。
    “諾，不可無禮。”聽到他的聲音，在前麵坐著端正的雲燕小公主古麗，回頭訓斥了他一聲，示意他別惹事端。
    “知道了，啊姐。”少年不滿的撇了撇嘴，實在想不明白阿姐為何會放下心中所愛之人，接受來這裏和親的命運。
    因著這層原因，即使葉祈安那張放在他們那裏也是頂頂好的一張臉，到他這裏，卻是越看越忍不住挑刺——哪哪都看的不順眼。
    膚色不夠黑…身板不夠壯…聽說身體還不好…
    但他還沒一個個數落完，那邊的葉祈安卻像是聽厭了那些人的指責，已經動作利落的拉開了弓，動作沉穩有力，凝眉專注的鎖著獵物，像是一頭正在準備捕捉獵物的豹子。
    受到張力的弓弦緊繃，發出輕微的嗡鳴聲。
    “嗖——”淩厲的箭矢破空而出，空中盤旋的大雁便被那支箭矢精準貫穿，羽毛四散，墜落而下。
    全場先是靜了幾息，而後則是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原因無他，葉祈安這一箭實在是射的漂亮。
    就連在心裏數落他的諾，都被這從容不迫的姿態給吸引住了，甚至有些心神向往。
    要知道他們從小就在草原摸爬滾打著長大，騎馬射箭如同呼吸般自然，箭術更是他們引以為傲的看家本領。
    然而，即便是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勇士，也鮮少能展現出如此從容優雅、卻又淩厲無比的射箭姿態。
    葉祈安這一箭震住的不止諾，還有在場的不少武將。
    他們彼此交換著眼神，在這一刻，他們才真正意識到，這位年輕的帝王，遠非他們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但不得不說，葉祈安這一箭為春獵開了個好頭。
    隨著那隻被射落的大雁被人恭敬地撿回，獵場上的氣氛瞬間被點燃。
    參加春獵的貴族們個個摩拳擦掌，眼中燃起了躍躍欲試的光芒，相繼打賭著對方或對方的戰績。
    將這一切都近距離收進眼底的衛驚風，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中的弓，眼裏是蓋不住的驚豔，肌肉輕微的跳動，呼吸之間的節奏。
    成為將軍後，一向古波不驚的他，竟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獵場上一展身手，獵取屬於自己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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