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京道上來來回回都是車馬奔馳的聲音。
    皇上親臨京師守備營，接連大閱兩次，烏泱泱二十萬大軍，見聖上駕臨，舉矛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聲“萬歲”，聲震九霄！
    此時，離大軍開拔，隻剩一日！
    一直到天色徹底暗了下來，皇上才回了宮。
    太子和四公主頂不住困意，已經在徐玉寧身側的羅漢榻上睡著了。
    兩小隻睡在一塊，那狸奴也窩在他們身側，呼呼大睡，肚子裏發出嚕嚕的響聲。
    徐玉寧守著燈盞，細細檢查著桌麵上放著的兩雙靴子，忽聽外頭傳來稍重的腳步聲，徐玉寧心有所感，忙放下手上靴子回過頭去，果然就看到蕭奪進來了。
    心裏不禁一陣歡喜，忙起身迎上去：“給皇上請安！”
    蕭奪伸手一把將她扶住，輕輕“噓”了一聲，抬頭瞥向羅漢榻上睡著的兩個小團，聲音放得很輕：“孩子們睡了？”
    徐玉寧輕輕“嗯”了一聲，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忙拉著他坐下，拿起桌上的靴子：“皇上試試，看合不合腳？”
    說著，蹲身要為他脫靴，被蕭奪一把擋住，說：“朕自己來。”
    徐玉寧沒跟他爭，隻見他穿了新靴子，站起身在地上走了兩步，又走回到徐玉寧麵前，眉眼盛著笑意：“很舒服。”
    徐玉寧臉上也浮著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衣領，看著他時，目光裏盛著無限的柔情。
    眼前光線一暗，蕭奪忽低下頭來，吻住了她的唇。
    隻是輕輕一吻，便如同星火燎原，兩人都有些急切。
    徐玉寧一雙玉臂緊緊攀附著他，與他共赴這場魚水之歡。
    ……
    天際透了魚肚白，徐玉寧心裏警醒著，再睜開眼睛時，蕭奪已經起身了。
    今日，是大軍開拔的日子！
    徐玉寧忍著腰間未散的一點酸意，一咕嚕爬起來：“皇上！”
    太監們已經捧來了鎧甲，在一旁等候著，康公公正在服侍蕭奪洗漱。
    徐玉寧隨手撈了件披風下了床，蕭奪洗漱好，回頭看見她朝自己走來，一時無言，隻抓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徐玉寧回握住他的手，目光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皇上，請讓臣妾替你著甲！”
    衣甲，腰帶，頭盔……
    徐玉寧親自為他著衣甲，抬頭凝視著他頭盔下那雙淩厲的鳳目，忽踮腳傾身過去，朝他額頭輕輕落下一吻，
    隨後後退一步，鄭重地說道：“皇上，大捷！”
    蕭奪頷首，神色持重，說：“等朕勝歸！”
    說罷，轉身大步朝外走去。
    徐玉寧盯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地追出兩步，卻又忽地站在原地，身子站得筆直。
    壽安宮裏，慈安太後起了個大早，盛裝坐在正堂，臉上施了粉，看不出半點病態。
    蕭奪著鎧甲抬步入內，“嘩嚓”一聲單膝跪了下去。
    慈安太後指尖微微使力抓住座椅上的扶手，但麵上神色卻無半分波動，很快抬手從桂嬤嬤手中的托盤裏，端起一碗烈酒。
    蕭奪雙手舉過頭頂接過碗，將烈酒一飲而盡，垂首道：“母後，兒臣出征了！”
    慈安太後坐在上首，看著跪在地上的蕭奪，目光微微顫動著：“母後盼你，平內亂，伐韃靼，揚我大武之威！”
    大軍從德勝門開拔。
    後宮嬪妃無法到德勝門為大軍壯行，卻也早早起來了。
    所有嬪妃都是盛裝打扮，妝容隆重，站在壽安宮外邊。
    等了許久，看到一眾侍衛簇擁著皇上從壽安宮走出，鄭嬪緊緊抓著溫婕妤的手臂，眼睛一亮：“皇上來了！”
    所有嬪妃都瞬間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蕭奪朝她們走來。
    康貴嬪死死咬著嘴唇，齊昭儀站在徐玉寧身後，手指也絞得發白。
    徐玉寧站在最前頭，看著蕭奪走近，領著一眾嬪妃跪下去：“祝皇上，戰必勝！”
    “祝皇上，戰必勝！”
    蕭奪目光從她們臉上一一掃過，從她們麵前走過時，腳步微微一頓，但他一刻也沒有停留，而是領著侍衛疾步離去！
    一眾嬪妃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站起，目光一直緊緊追隨著皇上的背影，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在盡頭，不少人才紅了眼眶。
    她們站在原地，久久不願離去。
    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德勝門那邊驚雷炸響！
    二十萬大軍齊聲高呼，聲音震耳欲聾：
    “皇上萬歲！大武萬歲！”
    “將軍威武！我軍威武！”
    地麵被馬蹄踏得直接震動起來！
    太陽在刹那間刺破雲層，照著大軍遠去——
    弘武五年七月二十一初秋時節，弘武帝禦駕親征。
    徐玉寧登上宮中的一處樓閣，站在那裏，眺望著蕭奪遠去。
    秋風獵獵，吹得她的衣裙像花朵一樣綻放開來。
    珍珠站在她的身後，等了許久，終於忍不住開聲：“娘娘，回去了……”
    徐玉寧扶著欄杆，身子一動不動，良久，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閉了閉眼睛。
    片刻後，她重新睜開眼睛，目色亮得驚人：“回永寧宮！”
    她拂袖下了樓閣，離開時腳步幹脆利落。
    皇上出征，她身為貴妃，肩負的職責，便是為他守好後方，讓他後顧無憂——
    慈安太後久病未愈，大皇子獨居毓慶宮，顧容華的父親川陝總督顧征，追隨羅靖成，參與了這場謀逆，如今人還被關在建安宮。
    貴妃坐鎮後宮。
    大軍開拔之後，每日都有消息傳回宮中，三日後傳回消息，大軍已經至河州。
    這日，徐玉寧領著太子，去看了看他將來要住的東宮。
    自三皇子冊立太子之後，東宮再次啟用，內務府早早派了人過來打掃，重新歸置家具，東宮煥然一新。
    徐玉寧對東宮並不陌生。
    此前住在這裏的，是先太子蕭行，但是今後，住在這裏的，卻是徐玉寧與蕭奪的兒子。
    徐玉寧摸了摸太子的頭，笑著問：“承兒喜歡這裏嗎？”
    太子“嗯”了一聲，忽抬手指著窗外道：“承兒喜歡這裏，但是兒臣不喜歡那些紅梅！”
    先太子住在東宮的時候，東宮遍植紅梅，一到冬天，紅梅覆雪，可謂是皇城一大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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