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才兩歲多，徐玉寧並沒有“揠苗助長”的心思，隻是借著啟蒙一事，讓太子多與朝臣接觸罷了。
    徐玉寧話落，裕親王和老端王神色一鬆，原來是為這事。
    太子讀書啟蒙這事，也是臣子位內之事，皇上不在宮中，徐玉寧將太子托付給諸位大人，也是情理之中。
    此事很快就定了下來。
    啟蒙並非正式讀書，考慮到太子年幼，精力不濟，因此每日隻需到東宮，由朝中幾位大學士啟蒙半個時辰，不過是握筆描紅識字寫字，讀讀《弟子規》和《千字文》。
    太子還這麽小，還在長身體，徐玉寧並不願兒子太過勞累，故到東宮啟蒙的時間隻安排了半個時辰，還安排到了下午，睡過午覺才去。
    相當於去東宮“玩兒”了，太子還挺喜歡的，因為：“每天可以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老爺爺！”
    太子從東宮回來，高興地往徐玉寧懷裏鑽，小手比劃道：“有個老爺爺胡子這麽——長，”
    太子伸手從下巴一直比劃到自己的肚臍眼，誇張地說道，“母妃，他連眉毛都是白的！”
    徐玉寧憋著笑，伸手打了一下他的屁股：“那是郭太師，太師大人！承兒不得無禮！”
    太子吐了吐舌頭。
    在後宮裏，太子見到的都是太監，不會長胡須；
    朝中重臣，能當上大學士和閣老的，都不大年輕，也難怪這兩歲小兒要說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老爺爺了！
    可不是新鮮得很？
    徐玉寧抱著太子，抬頭看向小福子：“今日太子在東宮，都學了什麽？”
    小福子如今是太子身邊的掌事太監，與太子寸步不離，故一一答來：“回娘娘，今日是費閣老教學，教太子殿下識數，從一數到十的算術。”
    徐玉寧抱著太子坐在腿上，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太子的後背，聞言沉思片刻，道：
    “費閣老用心了，明日太子去東宮，你替太子準備些雪梨湯送到內閣值所，就說是太子的一點心意，各位閣老費心教導太子，辛苦了。”
    小福子忙應下來：“諾！”
    他們在屋裏說著話，外頭烏雲遮天，風一吹，雨點頓時劈裏啪啦砸了下來。
    如今已近中秋，細一數離皇上出征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徐玉寧抱著太子坐在羅漢榻上，抬頭看著外頭的秋雨，不禁喃喃道：“也不知皇上那邊如何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慈安太後身子欠安，皇上不在宮中，各宮嬪妃都到壽安宮替皇上盡孝，侍奉湯藥都爭著搶著來。
    外頭秋雨接連下了好幾天，壽安宮早早燃了炭盆，這會兒眾嬪妃都在陪慈安太後說話。
    也不知是誰起了話頭，說：“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了。”
    鄭嬪噘著嘴，有些意興闌珊：“過了中秋節，就到皇上壽辰了。”
    八月十五是中秋節，八月十七是萬壽節，往年這個時候，皇上在，宮裏總是熱熱鬧鬧的，如今皇上不在宮中，氣氛就淡了許多。
    慈安太後卻笑道：“往年宮宴，都是他們這些大老爺們飲酒作樂的多，今年皇上與齊蓮他們都領大軍出征去了，咱們留在京中，也不必拘著，怎麽舒服怎麽來。”
    眾嬪妃應了“是”，慈安太後便擺擺手讓她們各自散去，隻留了徐玉寧說話：“今年戰事頻繁，不比往年，宮宴不必太過鋪張奢靡，旁的可以節儉，但不要短了底下人的賞錢。”
    皇上遠征在外，宮中不能出現頹靡之氣，更要熱熱鬧鬧的，才能維穩民心。
    月兒越來越圓，中秋節也越來越近，前線頻傳捷報，宮中頓時一片歡騰！
    太監宮女奔走相告，皆說皇上英勇，真龍下凡，鎮住了那些魑魅魍魎。
    然而前線兵凶戰危，絕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
    月初，皇上領二十萬雄軍西征之時，東韃靼號稱舉三十萬兵馬南下，猛攻遼青兩州，兵部尚書怕北境防線崩潰，提議調兵北上，馳援遼青兩州；
    這與皇上之意相悖。
    皇上要的是速戰速決，先解決西地三州叛亂，然後全力舉兵北上，討伐東韃靼！
    如果此時調兵馳援遼青兩州，西地戰事拖延，可謂顧此失彼。
    正當皇上與眾將還在商議要不要調兵馳援北境時，遼州知府沈持玨、並遼州總兵高珙聯名上表：
    原來東韃靼號稱三十萬兵馬，其實是誇大，意在混淆視聽，震懾人心，遼州派出探子深入東韃靼探明，實際東韃靼隻有兵馬十八萬！
    似預料到皇上會調兵馳援北境，沈持玨在信中言明利弊，力勸皇上“剿反賊為當下之急”，又言羅靖成是亂臣賊子，根基不穩， 不得民心，其兵必敗等等。
    皇上看完折子龍心大悅，再無後顧之憂，當即下令全力追擊反賊。
    有皇上督戰，朝廷軍作戰極其勇猛，很快奪回川州，逼得反賊不得不退居沙陝兩州。
    太子去東宮聽講時，聽到朝臣們都在談論此事，一回來，就迫不及待跑到徐玉寧麵前嚷嚷：“母妃，父皇好厲害！父皇打了勝仗！”
    徐玉寧摸著他的頭，微微笑了起來：“承兒將來要和父皇一樣厲害才行。”
    太子激動地小臉都紅了，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徐玉寧看他高興地一路小跑回來，額頭都出了汗，忙讓人帶他下去更衣。
    就寢前，徐玉寧又去偏殿看了兩個孩子，見兩個孩子都睡著了，才回了正殿。
    琥珀放下帷幔，轉頭吹熄了內室的燭燈，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明日就是中秋，月亮已趨於圓滿，月光極其皎潔明亮。
    徐玉寧側躺著，麵朝床外，透過微開的窗，看著懸掛在天邊的月亮，忍不住想：“蕭奪這個時候，在幹什麽呢？”
    才迷迷糊糊睡去，耳朵忽響起隱隱約約的哭聲，徐玉寧掙紮著又睜眼，竟發現外頭天光大亮了。
    真是奇怪！
    她皺著眉頭從床上坐起來，伸手一把撩開帷幔，卻見眼前白茫茫一片，這時，一陣寒風從窗戶吹進來，吹得眼前的東西瞬間飄飛起來！
    徐玉寧瞳孔驟然一縮——
    那白得刺眼的東西，不是別的，竟是懸掛在房梁上的喪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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