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老家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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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平安和劉三郎兩人好不容易安撫好大強叔的情緒,叫上小虎一起,將人扶進房裏。
這才發現,房裏還有三個人。
張平安定睛一看,躺在床上滿臉病容的應該是大虎哥,不知是睡了還是怎樣,閉著眼睛沒有動靜。
床邊上趴著的兩個黑瘦小孩,可能是大虎的孩子,看起來不過六七歲的樣子,見有生人進來立刻瑟縮在一起。
還是小虎最先鎮定過來,啞聲解釋道:“大哥年前腿被騾車軋斷了,一直沒好,現在傷口都發黑流膿了,走不了路,所以來客棧的時候,我們就把他一起背過來了,喝了湯藥剛睡著了,旁邊大的那個小子是我大哥的孩子,小的那個是我二哥的,倆孩子從生下來就沒過過什麽好日子,認生的很,平安哥,你別見怪。”
說完走到桌邊給幾人倒茶,手上生滿了凍瘡。
“小虎,別客氣了,我們吃過飯過來的”,張平安溫聲道。
隨即吩咐吃飽出去請大夫給大虎看看腿,要是以後落了個不能行走的毛病,於生活來講,可就太不便利了。
“大人,小的昨日已經請大夫來看過了,大夫開了些八珍湯鎮痛,但治標不治本,說主要是拖的時間太長了,斷骨畸長,又有化膿之症,需得請正骨方麵的老大夫來才行,這……”,吃飽欲言又止。
意思很明顯,就是一般的大夫處理不了。
“嗯,這樣啊!”張平安沉吟道,“你去營中請柳大夫過來,論正骨之術,整個開封城估計沒有比他更好的了。”
軍營中最常見的病症就是跌打損傷,因此軍醫們最擅長的也是治療外傷和跌打損傷。
請他們反而比請外麵的大夫要更有用。
吃飽得了吩咐,沒敢耽誤,立刻回去了。
大強此時才勉強能說出話來,抬起溝壑縱橫的手背擦了擦眼睛道:“平安啊,平安,沒想到真是你啊!你出息了!”
“是我”,張平安笑著應道,“我派人在城外找你們好久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把你們找到了。”
“你長變了好多,更高、更俊朗了,還帶著一股官威,剛才一時半會兒我都沒敢認出來,還是看到旁邊的三郎才認出來的,三郎倒是沒怎麽變,還是又高又壯的”,大強又哭又笑道。
“那還好有我大姐夫在,我大姐夫確實是一直沒怎麽變的”,張平安順著話茬道。
“原先聽到有人在找我們,我還以為對方不安好心,待打聽到是要找雙河鎮的老鄉時,我才應聲的,我想著老鄉跟老鄉在一起,咱們抱團取暖,日子也好過一些,等天氣暖和了,一路結伴回鄉也安全些”,大強道。
“大強叔,你們也準備回鄉的?”張平安有些好奇。
“不回能怎麽辦,這開封可不是那麽好活的,回去後好歹是落葉歸根,有幾間破房住,要是朝廷開恩,說不得還能有地種,總比在開封等死強”,大強解釋道。
雖然知道回鄉之路也是萬分驚險,但總有一線希望。
這倒是和當初羅小夫子一家的想法不謀而合。
“大強叔,回鄉之事需要從長計議,先把大虎哥的腿治好,你們把身體都養好了再說吧,現在離天暖和還早呢!”
“我明白,我明白,現在有你在,我們有了主心骨,自然就不著急回鄉了”,大強連連點頭。
又問道:“你爺奶、爹娘還好吧?看你這樣子是做了大官了,考中舉人了?”
“我爺奶和爹娘現在都在臨安,挺好的,人老了嘛,總有一些小病小痛的,倒沒什麽大礙,至於我,我是前朝二甲進士出身,外放做了個縣令,然後一步步到現在,剛被調到開封。”
張平安回道,大概講了講自己的近況。
也沒吹噓自己混的有多好,兩相對比,這不是在別人傷口上撒鹽嗎?
但即便如此,大強叔和小虎兩人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二甲進士?我的天老爺哎,真是老張家祖墳冒青煙了!難怪我從前從你們家門口過,總感覺你們家特別敞亮,還是老宅和祖墳位置選得好啊,出息了,真是出息了!”
“這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以後讓後輩們多讀書,肯定還有成才的”,張平安隻能謙虛道。
“現在飯都吃不上了,哪還能談讀書啊,以後再說吧,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麽都強,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一個人有多少富貴,那都是命中注定的”,大強叔擺了擺手歎氣道。
“以後會好的”,張平安安慰道,然後有些躊躇地問道:“大強叔,家裏人都在這裏了嗎?”
“都在這裏了”,大強點點頭,滿臉悲戚道:“現在家裏除了我、大虎、小虎還有兩個孫子外,其他人都死了。”
說到這裏,大強苦笑兩聲,然後才道:“還是多讀書的人聰明啊,想當初你們家說要全家一起搬到南方的時候,村裏人還笑話你們,結果呢!現在你們家是過得最好最安逸的,我悔啊!”
“大強叔,我也正想問呢,後麵老家人都怎麽樣了,你們是怎麽來到開封的?”張平安問道。
“說實話,村裏人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強無奈道。
看著張平安有些驚訝的眼神,大強繼續解釋道:“說起來,還多虧了大虎和小虎機靈,你們家走了之後,後麵我打聽到鎮上劉屠戶家和徐家老二也走了,這心裏怎麽想怎麽不得勁兒,我就提前留了個心眼,存了不少糧食在家,又聽大虎和小虎的,把田賣了一小部分,換成現銀,這樣有個風吹草動也好應付,也有退路。
果不其然,後麵就慢慢傳來世道亂了的消息了,經常征兵,壓的我們是苦不堪言,後來我們一家心一橫,索性就跟你們一樣,把家當收拾好了想到嶽陽找你們。
結果走錯了路,迷迷糊糊不知道怎麽到了太湖那邊,難民一窩蜂的到處亂竄,坐船是不可能坐的上的,大家都說河南安穩,沒辦法,我們就跟著往河南走了。
家裏男丁多,我們在周口附近倒是過了一段安生日子,後來韃靼人和白巢的人打來打去的,我們就被抓了做苦力,在礦上過了兩三年,開封被收複回來後,我們一家子才被放了。
這世道謀生不易,勉強活了一條命到現在。”
講完這些,除了兩個孩子,大強和兩個兒子早已是淚流滿麵。
其中心酸,哪能是這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