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大黃米窩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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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劈啪作響,郭澤抬腳踏入書房,拱手行禮。
夜朗庭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郭澤兩個碩大黑眼圈,乍一看,還以為是蜀地的食鐵獸成精了。
他以拳掩唇,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說起正事:
“如何?”
郭澤雖然麵色疲憊,卻難掩激動神色,說到這幾日做的事情,語氣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前幾日晚上,那領頭鬧事之人本已經心動,想要買官,可不知為何第二日突然反悔,”
他麵色帶上幾分嫌棄,繼續說道:
“此路不通,屬下本想引導他去賭,卻不曾想這人竟然一點不動心,輸掉一點本錢後便不願再掏錢……”
夜朗庭聽的心焦,開口打斷:
“說重點。”
郭澤神色愣了一下,明顯這幾日沒休息好,腦子不太靈光。
他還有點發愣,被雲鬆輕輕懟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看著夜朗庭並未太大變化的表情,他繼續說道:
“不過好在屬下發現此人好色!便帶著他去逛芳澤坊,他一晚就被胭脂迷住了,說什麽都要為胭脂贖身。”
音落,他雙手奉上一摞銀票放在桌上,
“他從通達錢莊取了一千兩,剩下的一千兩他說過幾日補上。”
說到後麵,郭澤變得小心翼翼,他偷看了眼主子臉色,知道對方動怒了。
也難怪夜朗庭心生怒意,
尋常百姓,一年所需也不過幾兩碎銀,而這人一出手便是兩千兩,若說這是他自己的錢,夜朗庭無論如何都不相信。
至於通達錢莊,表麵上是正經生意人,可夜朗庭卻清楚,其幕後真正的主子是大公主。
如此看來,這件事更有可能是太子與大公主一同謀劃的。
心中有了懷疑對象,他便不再猶豫,打算親自去事發地調查。
就在他打算起身時,忽有暗衛來報,
“主子,宮中傳來的消息,太子殿下已找到賬本,陛下大怒,打算擇日親審葉老侯爺。”
怎會突然查到賬本?
壞了!
夜朗庭最怕的便是這樣的結果。
宣文帝決定親審,必定代表著那‘證據’確鑿,而老侯爺沒有能證明自己清白的手段。
想到此,他決定不再等待,主動出擊。
剛走出幾步,他看了眼天色,轉身對雲鬆開口:
“拿一份精致點的小食,東西無所謂,要快!”
此時天色已不算早,按理說不能進宮麵聖,可他還是遞了腰牌。
因為大皇子的原因,宣文帝將許多愧疚和偏愛都放在了夜朗庭身上,
以至於即便此時求見多有不妥,可宣文帝還是召見了他。
原以為入宮後便能見到皇上,可等他到了禦書房,卻發現樂善公公靜靜等在門外,看見他後迎麵走來,對他躬身行禮:
“參見殿下。”
樂善公公是皇帝身邊紅人,雖然是奴才,卻極少有人敢不尊敬,
夜朗庭客氣點頭,開口時語氣帶上了幾分焦急:
“皇祖父可在禦書房?”
樂善公公連忙擺手,目光掃了一眼禦書房,語帶尷尬,
“就一炷香的功夫,剛得的消息,舒嬪娘娘小產,陛下趕過去了。”
看向後宮方向,夜朗庭的心似乎被攥緊一般。
這是巧合嗎?
皇上不喜皇後,自然也不喜皇後所出的太子,
但他又是個恪守祖製的人,做皇子時無奈娶了正妃,而正妃無過,登基後自然要奉為皇後。
至於舒嬪,則是帝王新寵,無他,長得像白月光。
舒嬪看似與皇後井水不犯河水,但舒嬪其實是皇後的人。
這層關係藏的很深,深到幾乎整個後宮都以為皇後不喜舒嬪,
可即便如此,此事還是被麒麟閣發現端倪。
夜朗庭前腳剛求見皇帝,他還未到禦書房,皇帝便被引走了。
若說是偶然,他是不信的。
但這女人竟然用腹中孩子做賭注,能證明兩件事:
其一是普通方法並不能將皇帝引走,所以隻能兵行險招;
其二便是太子對葉家恨之入骨,不惜動用如此大的代價也要阻礙其平反。
夜朗庭雖然是皇孫,但他已經成年,後宮不能隨意出入。
他還在沉思,樂善公公麵色帶了幾分慈祥和不忍,出聲勸阻:
“女子生孩子本就是走一趟鬼門關,老奴在宮中多年,這樣的事情經曆了不少,今日陛下恐怕不會回來了。
不如您將來意轉告老奴,等陛下回來老奴轉告陛下。”
夜朗庭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但他心中清楚,若此次不能麵聖,那他便失去了先機。
樂善公公知道夜朗庭是個脾氣倔的,不會輕易離開,隻得輕歎口氣,
他去了偏殿,取了一件大氅披在夜朗庭身上:
“您入殿候著也不合適,老奴陪您一起。”
夜朗庭有些意外,又有些感激。
他知道,樂善公公是真心為他著想,才會讓他在殿外等候。
圓月上枝梢,漸漸的,連蟲鳴聲都聽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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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善公公搓著手,再次前行幾步,
“殿下……”他也很無奈,雖然他欣賞殿下,但他每日伴君很是乏累,此時有些扛不住。
他話音未落,夜朗庭自懷中拿出一個小盒子:
“這是西域香料,本王前些時日偶得,贈與公公。”
樂善公公有威望,卻極少收皇子皇孫的好處,
一來是他不缺,再一個便是他不想早早站隊。
可香料不同於俗物,他是淨身之人,身體難免有腥騷氣,自然每日佩戴香料來遮掩氣味。
他是皇帝身邊的大公公,自是不缺好香料,但產自西域的香料數量極少,素來是貢品,他從未得到過。
夜朗庭的禮物可以說是送到了他心坎中了,
他明知此物珍貴,貿然收下不妥,可他還是不舍得還回去,糾結許久還是收入懷中。
拿人手短,他一咬牙,靠近夜朗庭耳邊說了一段話。
他聲音很小,但夜朗庭聽的清清楚楚,
音落,他後退幾步,依舊微微躬身站立,似乎剛剛他什麽都沒說過。
夜朗庭眼中神色越來越複雜,最後帶上了幾分慍怒,
“怎會如此?”
樂善公公歎了口氣,
“老奴知您感激葉家,所以才會與您多說幾句,您可千萬莫要衝動!”
夜朗庭的神色還處在震驚中,忽然聽到有腳步聲靠近,
抬頭望去,隻見宣文帝不知何時已走了過來。
二人急忙閉嘴,匆匆見禮。
宣文帝看到二人有些奇怪,對樂善公公開口:
“不是告訴你勸朗庭回去嗎?為何還在此?”
樂善公公認錯從善如流,身子又彎了下去:
“是老奴的錯,殿下知道您近段時間都在禦書房過夜,今日又未用晚膳,擔心您身體不適,老奴如何勸說他都不肯走!”
說罷,他前走幾步,暗中對夜朗庭擠眉弄眼,
“陛下無礙,還請殿下回府吧。”
他這番話出口,宣文帝臉色好了幾分,看向夜朗庭也有了幾分笑意。
夜朗庭自然知曉樂善公公的好意,在心中又記了一筆,這才開口:
“皇祖父辛苦,孫兒近日得了一份不錯的小食,”
他打開食盒便要遞過去,可等他看到裏麵東西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雲鬆真該死啊!
“如今天氣涼,吃冷食對身體不好,孫兒改日再給您送份新的來。”
他收回手想將話題轉到正事上,卻見平日裏嚴肅的宣文帝竟然來了興致,親自拿過食盒,打開蓋子。
夜朗庭想要去搶已經來不及了,
此時一枚尖尖的、上麵帶著紅棗的窩頭出現在宣文帝手上。
夜朗庭沉默了,樂善公公也沉默了。
樂善公公甚至在地上找著地縫,想鑽進去。
二人都在等著宣文帝的冷哼聲,在等著帝王大發雷霆,
卻沒想到,尊貴的皇帝並未發怒,語氣滿是好奇:
“紅棗朕認得,下麵的東西是什麽?”
夜朗庭:?
樂善公公:?
陛下不認識窩窩頭?
也不怪他倆詫異,宣文帝是真沒見過。
宣文帝從小便有大誌向,所以對吃食不甚上心,
忙的時候甚至幹饅頭就著水都能頂一頓飯。
登基後更是勵精圖治,從不在吃食上過分關心,禦膳房準備什麽他便吃什麽。
這就導致了一件事,他有些不分五穀。
他看著手中點心新奇,剛好腹中饑餓,再加上這是孫子準備的,便起了嚐試的心思。
正要嚐一口,樂善公公顧不得許多,急忙阻止,
他麵帶歉意的拿過窩頭,對著夜朗庭,“殿下得罪了。”
而後他拿起窩頭小嚐了一口,
咀嚼幾下,他眼神發亮,
他是貧苦人家出身,兒時過得苦,許多粗糧都識得。
所以剛一入口,他便嚐出來了,這不是玉米粉做的,而是大黃米粉,
粉裏摻了些許糖,口感不化渣,反倒軟糯。
又咬了一口,裏麵細膩清甜的紅豆餡便露了出來,
口感柔和,甜而不膩,配上紅棗,味道意外的好。
這東西自然比不得宮廷中精致的點心,但在此時果腹卻是不錯的選擇。
樂善公公這些年吃過不少美食,可如此別具匠心的做法還是第一次見到,讓他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宣文帝看他這個樣子,有些好笑,自顧拿出一個,吃了起來。
他本就沒用晚膳,又在險些流產的舒嬪那裏被哭的有些頭疼,
此時這點心雖然涼透了,卻剛好壓下他心中的燥氣,又能果腹,實在是不錯。
心情好了一些,他也清楚夜朗庭不是專程關心自己身體的,便讓人進了禦書房。
禦書房的青磚泛著冷光,鎏金香爐中龍涎香如青蛇吐信,絲絲縷縷纏上夜朗庭的呼吸。
一盒點心一共六個,皇帝吃了三個便不在動,命樂善公公倒上熱茶,不動聲色開口:
“有何事便說吧。”
夜朗庭膝蓋重重嗑在青磚上,手指輕撫袖中密信,那是葉無雙前幾日北關傳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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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無雙在為自己父王拚命,那他決不能讓葉無雙的家被偷了。
“有關鎮南侯府的案子,孫兒有了新的發現,還請皇祖父恩準孫兒前往鄉下調查實情。”
他話音剛落,麵色剛好了幾分的宣文帝麵色又陰沉下來。
宣文帝緊盯著地上少年,似乎想將人看透,
“為何?”
夜朗庭此時額頭有些出汗,他知道自己需要一個合理理由,否則他難保聖上不會動怒。
深吸口氣,他又將頭深深扣在地上,決定說實話:
“不瞞皇祖父,孫兒得知葉家北上時,便猜想他們是去尋找父王了。”
夜朗庭額頭冷汗越來越多,心中越來越不安。
等待過程中,他掌心緊貼冷硬地磚,冰涼觸感讓他稍稍冷靜下來。
隻是想象中的盛怒並未到來,他深吸口氣,繼續開口:
“若此事為真,那麽無論能否接回父王,葉家都是孫兒的恩人。
孫兒不相信忠誠的葉家能做出這種欺君惡行!”
宣文帝冷冷看著跪在地上的夜朗庭,眼中有些複雜。
他給樂善公公一個眼神,對方會意,悄悄離開守在禦書房外。
他看著夜朗庭,淡淡開口:
“你可知,朕找到了葉家賬本。”
夜朗庭姿勢未變,“您也清楚,賬本也能偽造。”
宣文帝笑了,
“你以為朕沒派人去調查?”
夜朗庭身子幾乎貼在地上,語氣也帶上了懇求:
“還請皇祖父準許孫兒前去調查!”
宣文帝眼睛微眯,看向夜朗庭,忽然覺得這孩子頗有當年自己的風範。
不知是對葉家有信心,還是對夜朗庭有信心,幾乎就在一瞬間,他改變了想法。
“那朕隻給你五日,若你有新證據,朕便重審此案,如何?”
聽聞此話,夜朗庭心中一喜,
五日時間短了一些,他光是趕路就要用掉一日。
可即便如此,他也清楚,這已經是極限了。
他不敢奢求更多,恭敬開口:
“多謝皇祖父恩典!孫兒必當竭盡全力查找真凶!”
出宮時,他看到一個人影正縮在馬車旁,雲鬆一直在等著自己。
他在雲鬆一臉懵逼的表情中上了馬,開口說道:
“上馬,啟程!”
雲鬆揉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夢遊後急急上馬追了上去,
此時城門已關,但夜朗庭手上有皇帝親賜令牌,出城雖然遭到盤問,但並未受到刁難。
他去見了宣文帝的事情不是秘密,如今又著急出城,想來對方很快就能發現端倪。
不過夜朗庭就是要讓對方措手不及,這樣他才能得到想要的事情。
月朗星稀,郊外靜謐,二人策馬前行,一路順暢。
中途路過一處驛站,夜朗庭眼神微眯,忽然勒馬,馬在一聲嘶鳴中停了下來。
雲鬆不明所以,“主子,怎麽了?”
夜朗庭麵色神秘,帶著微笑開口:
“我有一個更妙的點子。”
若是這個節骨眼上有人偷襲,會是誰?
自然是心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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