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霧像浸了水的棉絮壓在人臉上。
    朱搏抹了把額頭的冰雨，背後鴻一的呼吸聲也開始微微地發抖。
    此時他已經爬到了小半山腰，數著青石階邊緣的冰裂紋，已經是第三千七百二十一道。
    師父之前說過，師門的山階共有九千級。
    “大哥，咱們歇會吧？”鴻一的小手攥著朱搏的脖領子，凍得發紫的指節正在接著朱搏脖頸處的熱氣。朱搏雙腳早被雪水浸透，每走三步就要在石階上蹭掉冰碴。
    朱搏半跪下來，從如意倉中取出一袋水。煉氣七層的氣海微微發燙，暖意從指尖滲入水袋縫隙——這是他八門遁甲中練習的控溫法門。
    鴻一捧著水袋小口啜飲，睫毛上凝著霜花："還有多遠呀？"
    "看見那棵歪脖子鬆沒？"朱搏指向雲霧中斜插的墨綠影子："還早呢，過了那兒才算..."
    話音未落，前方突然炸開聲尖銳的呼哨。
    二十餘人擠在峭壁拐角處，一個穿織錦長袍的公子哥兒正踩著仆從脊背向上爬！
    金線繡的靴子懸在萬丈深淵上方晃蕩。他腰間玉佩撞得叮當亂響，故意抬高嗓門："都讓開！沒見小爺要過這"仙人跳"麽？"
    朱搏眯眼望去。
    三丈寬的山澗上，腐朽的獨木橋早被前幾日暴雨衝走。山風卷著冰碴子撲在臉上，卻仍擋不住那些人諂媚的神情。
    “公子，踩我肩膀，我托您上去！”一個夥計貓低了身子，滿臉堆笑對公子說到。
    “叫你別亂動！”公子哥扭頭罵道，鑲著珍珠的抹額下吊著雙三角眼，無意間向後一瞅：
    "喲，你們看後麵那個，還帶娃娃來修仙？"
    朱搏不理會他，背著鴻一繼續向前，經過這幫人時，那公子還嘴賤：
    "自己送死就算了，還非得抱個孩子一起！"
    鴻一猛地攥緊朱搏衣角，似乎是在害怕。
    朱搏白了他一眼，粗布鞋底一踏，就登上了這公子費半天勁都登不上的石階。
    後方傳來呼喚："喂喂喂，有兩下子啊！這樣，拋根繩子下來，小爺賞你十兩銀子！"
    朱搏根本不管這個傻|逼，前方就是那“仙人跳”實則是長達四五米的空中斷崖，估算了一下距離後，朱搏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縱身一躍！
    左腳懸空的刹那，靈力在足尖凝成一道粉色流風。氣海此刻汩汩湧動，鴻一伏在他肩頭瞪大眼睛，看著朱搏的腳每次落下都驚散幾縷流光。
    對岸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朱搏踩上實地時，身後尖叫才撕破雲霧："少爺！少爺滾下去了！快救少爺！"
    ……
    午時的日頭劈開雲層，他們在"洗劍池"前遇見第二波登山的人。
    說是池子，實則是道掛在絕壁上的瀑布，千年流水把石階衝刷得鏡子般光滑。
    隻留下一個半身的小路，在瀑布背後容人通行。
    十幾個身影踟躕不前，不敢前進，因為瀑布下是百米水潭。
    "鴻一，別睡，睡了要凍壞的，跟緊我。"朱搏放下鴻一，一手護住他，不顧眾人驚詫的目光，側身往前走。
    踏上小路的瞬間，朱搏靈力從腳底泉湧而出，每一步像生根一般，狠狠抓住光滑的石路。
    而他的前方就是飛速向下衝擊的瀑布，若是自己稍微前趨半分，恐怕都得被水流帶走，衝得粉身碎骨。
    後方突然傳來驚呼，某個戴方巾的書生連人帶包袱差點就被極速的水流衝走。
    朱搏頭也不回地爆起一掌！
    煉氣七層的掌風斜著向裏一扇，便將書生失控的重心拉了回來。
    書生背簍裏的書卷漏出來被瀑布衝走，猛然回撤貼住石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瘋狂往後喊：
    "回去回去回去！我不玩了！我要回家考學！我不玩了！"
    朱搏搖了搖頭，繼續前行。
    他身俱七層靈氣還能應付，背後鴻一的可耽擱不起。誰知道後麵還有多長的路？
    又行了一段路，朱搏鴻一在"千蛇窟"前被第三批人堵住去路。
    說是蛇窟，實則是段掏空山腹的隧道，石壁上布滿深淺不一的孔洞，據說裏麵蛇蟲密布，咬一口就得死在山上。
    一個穿狐裘的痩商人正指揮家丁往洞裏扔火把："都給爺燒幹淨！"
    火光照亮孔洞中密密麻麻的蛇蛻，朱搏瞳孔驟縮——這些蛇蛻最小的也有三指粗細。鴻一突然湊他耳朵，牙齒打顫說到：
    "師兄，什麽東西在叫啊。"
    常人聽不見的嘶鳴順著石壁傳來，朱搏按住鴻一後頸："閉眼。"
    粉色靈力灌注雙足，他化作殘影掠過人群。
    蛇蟲再快，也不可能快過朱搏流風回雪，胖商人剛舉起火折子，就覺後頸一涼，整條隧道突然灌進刺骨山風。
    "誰他媽..."罵聲噎在喉嚨裏。
    向前一看，眾人呆望著朱搏背著孩子已經出現在了出口，而幾十條蛇蟲才反應過來竄出石壁，潮水般湧出，似乎根本不懼眾人火焰。
    “快走！這些蛇不怕火！還好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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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後，朱搏在"落星坡"見到最後一支隊伍。
    這是一個傾斜的超長冰坡，底下是懸崖，想要前行通過，就隻能從冰坡上走。
    隻見十幾人擠在傾斜六十度的冰坡前，有人把被褥撕成布條纏在腳上，有人正用匕首在冰麵鑿坑。
    鴻一突然指著天空："鳥！"
    抬頭看天，天上一群毛雕正在盤旋，似乎正在等摔落的美餐。
    有的鳥甚至主動過來驚嚇眾人。
    一見這種情況，朱搏彎腰抓了把雪。
    八門遁甲發動，有凝水成冰的妙用。
    朱搏靈力從掌心滲出，積雪在他指間凝成粒粒冰珠。
    見到毛雕俯衝而下，正要用利爪偷襲一個青年，朱搏甩手打出冰珠，在空中一聲痛嘯。
    "好！"人群爆發出歡呼。
    朱搏趁亂踏上冰坡，粉色靈力在腳底織成細密網紋。
    隻見他的身影在冰麵拉出長長斜影，下方突然傳來尖叫——一個青年的冰鑿脫手滑落，連帶砸倒兩個人。
    朱搏暗歎口氣，掏出雲舒劍沿途在冰麵上切出一層凹槽，以供眾人把手。
    希望少死幾個吧。
    最後一縷殘陽沒入雲海時，朱搏數到第九千級台階。
    前方石坊被夕照鍍成金色，"太玄道"三個古篆蒼勁如劍。
    就連朱搏腳步都已經有些踉蹌。
    雖說他靈力充沛，但背著鴻一一路急速上山，此刻也感覺到身體極度疲憊。
    而鴻一早已不動，整個人凍的發青。
    轉頭一看，冰天雪地的世界早已不在，腳下是一片雲海，遠處的夕陽將整片雲海燙的通紅。
    朱搏趕緊將鴻一放下來，用全部靈力包裹住他，這才感覺到他口中呼吸終於有了些溫度。
    鴻一睜開眼：“大哥，我們到了嗎？”
    朱搏笑著說：“還沒呢，才走得兩成！”
    鴻一臉頓時皺在一起：“啊？怎麽還沒到啊，大哥，你累不累。”
    朱搏用靈力緩緩溫熱他的身軀：“不累，行了不逗你了，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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