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雲峰低頭在我嘴聞了聞：“喝了多少酒？”

    “快說，我想知道。”我推開他的臉。

    “好，我說。不過這裏蚊子有點多，我們車坐會兒。”他退了一步轉身拉開了車門，然後把我拉了車。

    我眼皮有些沉重，靠在他的肩，我亂了一晚的心慢慢的定下來。

    他沉默片刻後才開口：“我和裴顏是高中同學，後來是大學同學。我們從大一開始談戀愛，她研究生畢業那年我們結了婚。三年前，她去機場接她父母的路出了車禍。”

    寥寥幾句話，將十數年的光陰濃縮，多少情深多少悲傷融於其中，我作為後來者，其實並無資格再去探究。我不過逃不了女人的天性，對男人的前任同樣充滿好奇，說起來，我這行為實在不光彩。

    “坦白說，沒有那場意外，我和裴顏就會像這個世間大多數夫妻一樣。生兒育女，同甘共苦，相扶相攜走完這一生。”伍雲峰微微歎了一口氣，“但世事總是不如人願，唐韻過世後，我一度也沉溺於痛苦之中。”

    他說到這裏時停下來了，我靠在他肩有點半夢半醒的。

    “日子這麽長。”我低低的說道，“有什麽能永垂不朽呢？隨著時間，都會消逝。”

    “不，我的理解不是這樣的。”他摟緊了我，“任何一段人生經曆，在當時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也無可替代的。但時間具有不可逆性，這是誰也不能改變的結果。我們在不斷往前走的路，不斷的經曆，然後再遇見一個人，塵封的心因此打開。但不能因此就否認過去就消逝了，那段曾經的經曆隻是濃縮成了記憶，存放在了記憶庫裏。有一個悖論，一個人如果曾經深愛過，那麽這個人就應該按照許多人希望的那樣，最好活成一個傳奇，這樣才符合我們對愛情的想像和希冀。比如梁山伯和祝英台，比如賈寶玉和林黛玉，再比如羅密歐和朱麗葉。我是一個人，從沒想過要活成傳奇。”

    “小西，如果因為這一點你對我感到不確定，我認為你大可不必。裴顏活在我的記憶裏，我感謝她曾經對我的陪伴。而我在人生的這一個階段遇見了你，我在經過了三年的沉寂之後，我很清楚自己對你產生的感情不是一時間的心血來潮。但你要具體追問我愛你哪一點？是怎麽產生的愛？我可能有點難回答你。有時候，愛情的產生是沒有辦法具體到某一件事情。”

    “哦。”我困得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睡著了？”他輕輕捏我的臉。

    “好困了。”我道。

    “不能睡，你得趕緊回去，盼盼一個人在樓。”他扶著我坐直，“走吧，我送你去。”

    “對，盼盼。”我驚跳起來，我差點把盼盼給忘了，推開車門，我往下跨。雙腳有些飄，我差點跪到地，幸好伍雲峰拉緊了我。

    “下次不可以喝那麽多酒。”他扶住我。

    “沒喝多少。”我偎著他歪歪扭扭的朝前走，“我不是說好了到此結束嗎？”

    “我沒有答應啊。”他在我臉又捏了捏。

    “我們之間還有好多問題啊。”我又說。

    “那有什麽大不了的？”他反問我。

    “我不會依靠你的，所以，我絕不會答應你搬去你的大房子裏住。”我憤憤道。

    “好，聽你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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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你不可以給我提供任何的便利，我都不接受，我們要平等，不然我會有心理負擔。”我提高聲音。

    “所以，我應該盡早把我的公司和房子都捐出去，然後找份工作，我們一起存錢買房供房，你看這樣行不行？”他帶著笑意問我。

    “也不是這樣。”我靠到牆，悻悻的瞪著他。

    “你呀。”他捏捏我的鼻子。

    “我怎麽了？你好喜歡說這兩字，把後麵的話說完。”我抓住他的手指。

    他笑了笑，道：“小女人姿態很可愛。”

    我就說不出來話了，臉也紅了，心亂跳著，隻好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臉紅了？”他逗我。

    “沒有。”我將頭埋得更低。

    他冷不丁的伸手過來，稍稍用力將我下巴抬了起來。我發燙的臉被他瞧了個正著，急得我推了他一把。

    他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按到牆，我心想反正也逃不了，於是幹脆閉了眼睛。等了半晌，他並沒有吻，我悄悄的睜開眼睛。

    原來他一直在盯著我看，見我睜眼，他笑出聲來。不等我發脾氣，他將我摟住。

    “別再挑逗我了。”他輕聲說，“我隻能送你到大門口，也不能留下來。”

    “討厭。”我轉過身，這才發現，站了半天，我們都沒按電梯行鍵。

    伍雲峰送我到家門口，我進了大門，心裏也是有些不舍，猶豫著是不是跟他吻別一下。好家夥，他砰一下就將大門給我關了。

    我碰了一鼻子灰，摸了摸鼻子，隻好往房間走去。

    我打定了主意和伍雲峰在一起，心裏反而沒有那麽多的忐忑了，也做好了準備某天會和周家人狹路相逢。

    隔了兩天，我剛下課回到辦公室，錢主任就後腳就進來了，然後朝我的辦公桌走來。我心裏咯噔了一下，迅速的在腦海裏搜索了一下，我這兩天又犯啥事了？

    “何老師。”他滿麵笑容，“陳校長讓你過去一趟。”

    “啊，好。”我立刻起了身，也不好問他校長找我什麽事兒？

    錢主任陪著我一起去了校長辦公室，校長的辦公桌前，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女人站在那裏。劉林的家長？我心驚肉跳起來，那天給我的羞辱還不夠，所以，今天又鬧到校長這裏來了？

    “何老師，你來。”校長的語氣也是和藹可親的。

    花裙子女人轉過來身，果然是林竹的姐姐。

    “何老師。”她見了我，扭動著腰小跑過來，然後一把就握住了我的手，“真是不好意思啊，打擾你工作了。”

    我頓時有一種眼冒金星的感覺，她這唱的哪出戲？

    “我今天是專程來給您道歉的，劉林摔到的那件事情，我仔細的問清楚了，跟您一點關係也沒有。也怪我護孩子心切，對您言語多有冒犯。何老師，您大人不計小人過，還望您不往心裏去。”她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校長和主任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陳校長，對於我給何老師和羅老師造成的傷害，我願意彌補，您看是不是方便召開個教師會議，我道歉，我當著全校老師的麵給兩位老師道歉，以此挽回他們的名譽。”林竹姐姐愈發的真誠。

    我看著她的樣子，心裏就明白了，伍雲峰肯定對某些人施加了壓力，這壓力大到林竹姐姐根本就扛不住，臉也不要了，還是趕緊向我認慫吧。

    “何老師，你看呢？”陳校長征求我的意見。

    我心裏很明白，如果不是伍雲峰，林竹姐姐是非把我整死不可了。兩方的特權較量，我完勝，但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再扯下去也沒什麽意思。

    “劉林媽媽，我接受你的道歉，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我抽出了手，淡淡道。

    林竹姐姐又說了一大通華而不話的，我聽得耳朵都要長繭子了，好不容易才得以脫身。出了校長辦公室後，我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準備打個電話給伍雲峰。

    手機剛拿出來，周友成的電話就打來了。

    “什麽事兒？”我冷淡道。

    “是不是你，小西，你說是不是你？”他就像一個六神無主的瘋子，“我兒子，是不是你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