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噫!這群眾裏麵有壞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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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三寶回殿內的同時。
    站在一旁,同樣被朱允熥這一波……「牛馬利用到極致」的騷操作整懵逼的乾清宮守衛也回過神來。
    趕緊出了三兩個人聚集到昏倒在地的傅友文身邊。
    “傅大人?”
    “傅大人您還好吧!”
    “快!太醫還沒來,先把傅大人往太醫院抬,太醫院診好確定無虞,再送回府上去。三寶公公可有吩咐了,朝中大人們一個都不能出差錯!”
    “……”
    幾個人試探性地喊了傅友文幾句,隻見傅友文一雙眼睛緊緊閉著,完全沒有反應和知覺,當即按照馬三寶之前的安排忙活起來。
    傅友文很快也隨著幾名守衛略顯淩亂的腳步聲遠去。
    詹徽埋頭於自己手裏的奏疏。
    暗地裏卻悄悄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被擔架抬走的詹徽,狐疑地蹙起埋頭暗道:「嘶……這個糟老頭子年齡不小,身子骨卻一向硬朗,怎麽今天這麽弱不禁風的樣子?」
    「不對勁!這糟老頭子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詹徽心裏總暗暗有這麽個感覺。
    意識卻說不清楚這裏麵具體有哪裏不對勁了,隻得暗暗作罷,收回目光依舊裝作認真處理奏疏的樣子,可掩在奏疏後的臉上,雙眼微微眯了眯。
    似是在心裏做出了什麽決定:
    「以我常日裏對他的了解,剛剛那一下不像真暈。」
    「這糟老頭子比誰都精!還和如今朝堂上這一番巨大波折的中心人物,穎國公室親兄弟……」
    「跟他的票錯不了!」
    詹徽眼睛落在手裏的奏疏上,卻心不在焉地尋思著,自己也得找個時機,恰到好處地暈一回。
    正當他這麽想著的時候。
    心中思緒頓時被旁邊一陣驚呼打斷:“嗯?茹大人怎麽也……茹大人您沒事兒吧?”
    “茹大人!嘶……茹大人這身體好燙啊!”
    “……”
    跪在詹徽隔壁的隔壁位置,六部堂首之一,兵部尚書茹瑺,臉色有些發紅地倒在了地上。
    雖不像傅友文那樣直接暈了過去。
    卻顯得神智有些迷離,渾身都有些發抖,詹徽覺得,對方這樣子,比剛才的傅友文逼真數倍!
    茹瑺強撐著坐起身來。
    一雙眼睛都快閉上了,嘴裏卻還嘟囔著:“無……無妨……本官隻不過正巧這幾日……偶感風寒,不過是小事……本官……本官還能堅持!”
    傅友文這貨是裝的,茹瑺卻是真的。
    昨天傅友德回京的事情在應天府鬧得沸沸揚揚,茹瑺當然也聽聞了,當他一聽到朱允熥又下了一道聖旨把傅友德丟到福建一帶去,心裏便有了數目:今天諸多朝臣跪地死諫這一幕,必然是遲早要發生的事情了。
    因為茹瑺作為朱允熥一早就暗中接觸過的一張牌,他很清楚,朱允熥對於淮西勳貴的態度絕對不可能是「服軟」。
    所以這次這一遭,葫蘆裏肯定在賣點什麽藥。
    而與此同時,茹瑺也知道其他人不像他一樣,一早就看到了朱允熥那開誠布公的堅決。他更知道當今這位少帝,心中謀算深遠,且說一不二。
    說了要讓傅友德離京。
    傅友德離京這件事情就已經是一個既定且不可更改的事情了——死諫、死跪什麽的,就是順理成章了。
    至於朱允熥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茹瑺固然不太清楚,但他清楚朱允熥不可能真的自尋死路。
    他一早就沒想過要參與其中。
    所以昨天晚上幹脆心一橫,在房間裏把火燒得極大,給自己熱出一身汗,回頭又給自己身上澆了一盆冷水,好到時候借機跑路。
    他唯一沒料到的,就是這群臣死諫的事兒發生得這麽快,不過昨晚的準備倒是剛好派上了用場。
    隨著乾清宮門口眾人關切的聲音響起。
    茹瑺也得到了和傅友文同樣的待遇,被旁邊幾名守衛自發行動起來,架走了……
    看到幾名守衛的背影。
    詹徽在心裏暗罵了一句:「又倒了一個?啥情況?我要是接著再暈,看起來不就妥妥的裝病跑路麽?」
    &nmp,沒想到自己裝病都趕不上熱乎的。
    與此同時,心中也愈發覺得更不對勁了些。
    至於場中其他人。
    則是各自有些不妙地蹙起了眉頭,若有所思地琢磨起來:「一個戶部尚書、一個兵部尚書……最有分量的人一下子走了倆,這氣勢一下子就弱下來了……」
    不少人心中都是暗暗發愁起來。
    乾清宮上層的閣樓上。
    朱允熥通過半開的窗戶,遠遠朝外麵廣場上看著,自然也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忍俊不禁地搖頭一笑:“噫!這群眾裏麵有壞人呐!”
    “詹徽這個老油條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看他悄悄地左瞥右瞥,還有些懊惱的樣子,要不是前頭接連暈了兩個,隻怕他也要暈。”
    朱允熥所在的位置極好,居高臨下,外麵廣場上的的情形稍稍一撇,基本上就落入眼簾了。
    他看到了詹徽的著急懊惱,也看到了群臣的士氣大減。
    這時候,馬三寶也剛好踏著樓梯朝上麵緩緩走了上來,站在朱允熥旁邊落後一步的位置,躬身站立,也高興地附和著道:“陛下您最是本事通天,管是這個尚書也好、那個侍郎也罷,誰能逃得過陛下您的手心兒呢!”
    對於這些彩虹屁,朱允熥一貫不置可否。
    隻是微微挑了挑眉,在心裏暗自思索了一下,麵上便露出淡淡的笑意。
    現在的六部尚書。
    戶部尚書傅友文已經完全信了他;
    兵部尚書茹瑺……不知道這裏麵的具體情形,但顯然心裏拎得很清,看得很明白;
    禮部尚書任亨泰……嗯,這個他倒是之前都沒怎麽搭理接觸過,卻是意外地從來都不怎麽跟他唱反調,有時候甚至還幫著他說許多,這都讓朱允熥有點費解了;
    刑部尚書楊靖,管著他的刑名,比較透明和隱身;
    詹徽嘛……老油條一個,就算啥都不知道,也知道要審時度勢;
    至於工部尚書秦逵,早完完全全他的人,一早就成了孤臣,下方廣場上連他的人影兒都見不著,別人還裝模作樣地跪在這裏裝一裝,他幹脆連裝都不裝了。
    “乾清宮麵前這一遭鬧劇,估計要比朕料想得還要更快結束,嗬嗬。”他順著馬三寶這一道彩虹屁笑了想,神色愈發輕鬆了許多。
    剩下一些強骨頭,約莫也就是出磨個幾天的事兒了。
    馬三寶始終微躬著身子,笑著接話道:“陛下您這一手,早結束和晚結束……說來倒是都沒什麽區別的,各位大人現在可不都在認真辦公,安排自己門下部下事務,還是陛下謀算大,四舍五入,都沒什麽死諫不死諫的事兒了。”
    看到下麵那群強驢這麽快就弱了氣勢。
    朱允熥心情也不錯,閑得吐槽了馬三寶一句:“四舍五入……你學東西倒是快。”
    馬三寶撓著頭嘿嘿一笑:“日日跟在陛下身邊耳濡目染的,自是難及陛下之十一, 可奴婢自知往後任務深重,要替陛下辦大事,自該上進些。”
    看到馬三寶這一副認真且誠懇的樣子。
    朱允熥心中也滿意,開乾朝的「鄭和下西洋」,可不僅僅是停留在搞點香料胡椒之類的東西,要辦的事兒多得是,馬三寶的個人素質自然也是越強越好。
    正當主仆二人閑聊玩笑的時候。
    下方廣場上響起一道帶著怒意的聲音:“秦逵!?”
    朱允熥收起麵上玩笑的神色,在此刻朝下方的廣場上看去,果然見秦逵穿著一身整潔幹淨的緋色官袍,頭上烏紗戴得板正,麵無表情地朝乾清宮的方向緩緩走來。
    而當有人注意到他。
    並帶著怒意喊了他的名字,下方廣場上頓時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充斥著各種譴責和怒罵的聲音:
    “方才大家邀你你不肯來,這會兒倒是想著來這裏做樣子了?”
    “哼!你這不辨是非、隻知攀附聖恩的奸惡之人,就算做出這副樣子,可你是個什麽貨色,朝中同僚依舊心知肚明!我呸!!!”
    “大明有你這樣的官員,當真是恥辱!”
    “曲意逢迎,隻知一心魅上,與你同為讀書人,本官都替你覺得羞愧!!”
    “我呸!弄權小人!”
    “……”
    眾人吃了朱允熥這裏一顆軟釘子,甚至還被朱允熥一把陽謀搞得憋屈到了極點,此時秦逵的到來,就好像給了眾人一個口誅筆伐的目標。
    再加上秦逵一早就成了隻為朱允熥所用的孤臣,原本就集了諸多羨慕、嫉妒、嫌惡、不齒……等等諸多情緒於一身。
    這時候眾人情緒上頭,正好借著這個機會開噴。
    一時之間,群情激奮,許多人口水都快噴出二裏地了,皆是目光憤恨,咬牙切齒地盯著秦逵,一陣陣大罵。
    秦逵既成了孤臣。
    自然也早已經把這一切置之度外,對旁人的諸多指責仿若充耳不聞,麵上神情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沒有任何情緒的樣子,隻淡淡輕哼了一聲:“哼!什麽裝樣子?本官來此是為工部那邊的公事覲見陛下。”
    “陛下是我大明皇朝的君父,是大明的天,本官身為人臣,遵陛下之令是盡忠、盡本分,倒是你們,隻知忤逆陛下,可有把陛下這個天子、君父放在眼中?”
    “也就是陛下仁厚不與你們計較什麽罷了。”
    既然當了孤臣,他也隻能貫徹到底,這群人說話一個比一個髒,他也不介意多費幾句口舌,幹脆直接反客為主、反守為攻。
    雖然即便是他,也不全知道朱允熥葫蘆裏有多少藥。
    可他能篤定一點:當今陛下無論做任何事情,都一定有他最全麵的考量。
    他把朱允熥那至高無上的地位擺出來。
    眾人一下倒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齊齊頓住了,片刻後,才有反應快的道:“盡臣子本分,從來不是一味順從,身為人臣,盡忠侍主自是應當應分,可若有不妥之處,也當勸諫,你這奸賊淨會強詞奪理!”
    “就是!曲意逢迎,非讀書人所為!”
    “沒錯……”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看到這一幕,朱允熥淡淡一笑,對旁邊的馬三寶擺了擺手:“下去吧,秦逵這工部往後要做的事情還多得是,他來這裏必然也是有要事,他腦袋瓜子也靈光,時不時便能給朕帶來一些驚喜,朕下去看看。”
    朱允熥這話自然沒有一點假的,秦逵這家夥,能力有,處理事情的眼色也好,他還真是挺有興趣的。
    馬三寶立刻躬身道:“是,奴婢這就請秦大人進殿來給陛下回話。”說著便往後退了幾步,先朱允熥一步,快步走下閣樓,到門口去。
    而乾清宮大殿之外。
    說話間,秦逵已然走到乾清宮大殿門口,也走到了眾人的麵前, 也懶得再和這群人爭辯什麽。
    隻自顧自地拱手躬身。
    朗聲道:“微臣工部尚書秦逵,求見陛下!”
    話音剛剛落下,馬三寶便緩緩走了出來,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側身往旁邊一站,伸手虛引,做了個“請”的動作:“秦大人請吧。”
    見馬三寶如此,秦逵心中自然帶著些激昂——諸多同僚苦苦求見、長跪而不得見,自己卻是能一來就立刻進去,這自然是誰都會覺得爽快的事情。
    他的嘴角不自覺噙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麵上則依舊很有分寸地保持著謙卑的樣子,對馬三寶點了點頭:“有勞公公了。”
    說罷,這才抬腳要往殿內走去。
    這時候。
    身後眾人似是突然回過什麽味兒來,先是齊刷刷都有些欲言又止,隨後還是有人直接收起麵上的尷尬和遲疑,對著秦逵的背影喊話道:“秦大人!既有這機會!該說些什麽話,秦大人心裏想必也有數目!你我都是讀書人!讀書人最重要的是什麽?是風骨啊秦大人!”
    “若你能仗義執言。”
    “本官便認你這身風骨不算完全腐蝕了!”
    “正是!秦大人自重!”
    看到秦逵走進去,眾人意識到,隻有秦逵摘由開口說話的機會和資格,當下趕緊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