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什麽人！&34；盧環一聲暴喝，同時右手已按在劍柄上。
    隻見宮牆上一道灰影一閃而過，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盧環何等眼力，一眼就認出那熟悉的灰布袍子。他嘴角抽了抽，揮手示意親兵們繼續巡邏，自己則大步流星地向宮牆拐角處走去。
    轉過牆角，果然看見一個灰袍老者正蹲在牆根下，鬼鬼祟祟地往懷裏塞什麽東西。那老者白發用草繩胡亂紮著，腰間掛個酒葫蘆，正是老頑童李助。
    &34；李！老！哥！&34；盧環一字一頓，聲音壓得極低，卻透著濃濃的怒氣。
    李助渾身一顫，手裏的東西差點掉地上。他緩緩轉身，臉上堆滿討好的笑容：&34；哎喲，這不是盧大將軍嗎？親自巡宮啊？真是勤勉，勤勉！&34；
    盧環黑著臉，一把揪住李助的衣領，將他拖到更隱蔽的樹叢後：&34；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闖後宮！知不知道這是誅九族的大罪？&34；
    李助不慌不忙地從懷裏掏出半隻燒鵝：&34；要不要來點？禦膳房剛出爐的，香著呢！&34；
    &34；你！&34；盧環氣得額頭青筋直跳，&34；我問你，你從哪兒出來的？去宮裏幹什麽了？&34；
    李助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34；我去看我徒弟啊。小菲菲想我想得緊，特地進去敘敘舊。&34；
    盧環轉念一想，如今王亦菲已是西宮王妃，身份尊貴，豈容這般胡鬧？他壓低聲音怒道：&34；你瘋了？王妃娘娘也是你能隨便見的？還翻牆進出，成何體統！&34；
    李助滿不在乎地啃著燒鵝：&34；怎麽不能見？我從小捏到大的徒弟，當了王妃就不是我徒弟了？&34；說著還得意洋洋地補充，&34；剛才我還捏了她的臉呢，跟小時候一樣軟和！&34；
    &34；什麽？！&34；盧環差點吼出聲，趕緊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銅鈴大，&34；你...你捏了王妃的臉？&34；
    &34；對啊！&34；李助理直氣壯地比劃著，&34；左邊捏一下，右邊捏一下，她還跟小時候一樣要哭不哭的，可好玩了！&34；
    盧環隻覺得天旋地轉，扶著樹幹才沒跌倒。
    &34；李老哥啊李老哥，&34；盧環把臉一沉&34；亦菲可是王妃啊！我可是天桂王啊！你私闖宮禁，戲弄王妃，可是戲君之罪啊！&34；
    李助終於收起嬉皮笑臉，拍拍盧環的肩膀：&34；小盧啊，你太死板了。小菲菲見到我不知道多高興，眼淚汪汪的。你忍心看師徒不能相見？&34；
    ”亦菲還是個小姑娘時，因為練功受傷躲在樹林裏哭，我變著法兒逗她開心，最後背著她走了十幾裏山路去鎮上買糖人……”
    盧環聽李助絮叨著，那份師徒之情，確實真摯動人。
    &34；那也不能捏王妃的臉啊！&34；盧環還是覺得這事太過荒唐，&34；還有，你怎麽進去的？&34；
    李助神秘兮兮地湊近：&34；我告訴你，你可別生氣——我點了侍衛的穴道，借了你的腰牌。&34；
    &34；我的腰牌？！&34；盧環急忙摸向腰間，果然空空如也。他氣得渾身發抖，&34；你...你...&34；
    &34；在這兒呢！&34；李助變戲法似的掏出腰牌，在盧環眼前晃了晃，&34；別急嘛，這不是還給你了？&34；
    盧環一把奪過腰牌，強壓怒火：&34；李老哥，今日這事，實在太過了！&34；
    李助突然正色道：&34；小盧，我問你，若是你多年不見的女兒，突然成了貴人，你見還是不見？&34；
    盧環被問住了。他知道，亦菲雖不是李助的女兒，但李助卻如待亦菲好親生女兒。
    &34；那也不能...&34；盧環的語氣已經不那麽堅決了。
    李助趁機塞給他一隻鵝腿：&34；嚐嚐，禦膳房的手藝確實不錯。小菲菲也吃了，她可開心了。&34；
    盧環下意識接過鵝腿，咬了一口，油脂的香氣頓時在口中彌漫。他歎了口氣：&34；李老哥，下不為例。若是被其他人發現...&34；
    &34；放心放心！&34；李助又恢複了嬉皮笑臉，&34；我輕功天下第一，誰能發現？除非是你這樣的高手！&34；
    盧環搖搖頭&34；即便是我這樣的高手，也被你偷了腰牌！&34；
    他突然想起什麽：&34；等等，你說王妃娘娘見到你很開心？&34；
    &34；那當然！&34；李助眉飛色舞地描述起來，&34；一開始還端著王妃架子，被我捏了臉後，立馬變回小菲菲了，追著我滿花園跑，把那些名貴花兒踩得亂七八糟...&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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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你啊...&34；盧環無奈地指著李助，&34；本王早晚被你害死。&34；
    李助突然從袖中掏出一個小酒壺：&34；來一口？西域進貢的葡萄酒，我從皇上書房順的。&34；
    盧環差點被口水嗆到：&34；你連皇上書房都敢進？！&34；
    &34；就進去轉了一圈，&34；李助滿不在乎地擺擺手，&34；那皇帝老兒睡得正香，我沒忍心吵醒他。&34；
    盧環扶額，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了。這老頑童簡直無法無天，偏偏武功又高得離譜，想抓他都難。
    &34；李老哥，&34；盧環苦口婆心，&34；算我求你，趕緊走吧。今晚這事我就當沒看見，但若再有下次...&34；
    李助突然湊近，神秘兮兮地說：&34；小盧，我告訴你個秘密。小菲菲身邊那個穿綠裙子的宮女是探子，總盯著她的玉佩看。&34；
    盧環一怔，立刻記在心裏。這事確實需要調查。他正色道：&34；多謝相告。但這不是你擅闖宮禁的理由。&34；
    &34；知道啦知道啦！&34；李助拍拍屁股站起來，&34；我走啦！改天請你喝酒！&34；說罷，一個縱身躍上樹梢。
    &34；等等！&34；盧環急忙叫住他，&34；你保證不會再...&34；
    話未說完，李助已經消失在夜色中，隻有一陣微風拂過樹梢，和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歌聲：&34；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34；
    盧環站在原地，手裏還拿著半隻鵝腿，搖頭苦笑。這個老頑童，永遠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但轉念想到王亦菲見到師父時的歡喜模樣，他又覺得，或許規矩之外，人情更為珍貴。
    &34；千歲？&34；副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34；東麵巡查完畢，沒有異常。&34；
    盧環迅速整理表情，將鵝腿塞進鎧甲裏，大步走出樹叢：&34；繼續巡邏，加強西麵宮牆的警戒。&34；頓了頓，又補充道，&34；特別是禦膳房附近。&34；
    看著副將領命而去，盧環摸了摸懷中的鵝腿，又想起李助說的那個可疑宮女。他搖搖頭，自言自語道：&34；這個老頑童，真是拿他沒辦法。&34；
    月光下，盧環嘴角竟浮現出一絲罕見的微笑。他想，該去給王妃娘娘請個安，順便看看她的臉是不是真的被捏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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