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熠回到皇城時，此時東方已泛起魚肚白。地麵升起淡淡薄霧，讓人一時間有些看不清前路。
    金熠抬手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懷中的密信已被他的汗水浸的有些微微發潮。
    他穿過幾道宮門，在無數巡邏虎衛的注視下來到長公主的寢殿。
    金熠看到窗子裏火燭還亮著，他也不能確定東方明瑜此時有沒有醒著。
    金熠抬手在那雕花門框上輕輕敲了三下“長公主殿下，臣有事要報。”
    片刻後，門後傳來衣物摩擦的窸窣聲，還有光腳踩在地上的輕聲悶響。
    東方明瑜披著素白色的簡單睡袍親自給金熠打開門，她的頭發隨意披散在肩頭，眼睛下掛著兩片淡淡的青影。
    東方明瑜掃了一眼金熠手裏皺巴巴的信封，又望了望外麵的守衛後，側身讓開位置“進來說吧。”
    寢宮內燈火通明，金熠還看到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巨大木桌被放在寢宮中央。
    原本這裏是類似客廳的地方，但是現在椅子和茶桌已經都被人搬走，剩下的就隻有這個占地麵積巨大的桌子。
    桌子上是攤開的城防圖，上麵紅色的朱砂印記塗畫的密密麻麻。
    最近長公主也很累，她除了在禦書房等地方辦公處理政事之外，回來寢宮也生怕錯過哪怕一絲一毫信息，這才派人將這城防圖擺在自己的寢宮裏。
    東方明瑜隨意拿起寢宮內的一個蘋果吃了起來“有什麽事要匯報？”
    金熠這才注意到，桌子角落還放著小半碗冷掉的蓮子羹，精致的銀勺斜斜的插著，顯然東方明瑜一晚上都沒睡好，而且很可能也一直沒吃什麽東西。
    金熠把皺巴巴的書信展開，放到桌上壓了兩下，生怕自己的汗水汙了東方明瑜的手“我收到的信息。你看看吧。”
    東方明瑜眉頭輕蹙，搬過一張椅子坐在桌案前，放下手裏的蘋果仔細閱讀信件。
    “秦正平這個老匹夫！”東方明瑜讀完密信，猛的拍案而起，被她咬下幾個小小牙印的蘋果咕嚕嚕滾出去老遠。
    信紙在她指間簌簌發抖，燭光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像隻蓄勢待發的猛獸“勾結沃坎，私通西大陸，他這是要當賣國賊！他這是要用我們所有人的命換他秦家的富貴嗎？！”
    金熠又從懷中取出另一份文書“更麻煩的是這個。秦家三千私兵已混入難民，呂明的城防軍今晨突然換防，把西城門守備全換成了他的人。”
    東方明瑜的指甲在檀木案幾上刮出幾道白痕，她突然轉身，從暗格中取出一枚青銅虎符扔給金熠“立刻調集全部金甲禁軍全麵接管帝都防務。”
    “不行！”金熠接住虎符卻未收起“金甲禁軍一動，嶽衡必然警覺。現在撕破臉，城內的幾十萬饑民就成了他們的盾牌。”
    這時窗外傳來晨鍾聲，驚起一群蹲在宮牆上的烏鴉。
    東方明瑜走到窗前，望著逐漸蘇醒的帝都。炊煙與騷亂的黑煙在遠處交織，像條扭曲的黑龍盤旋在帝都上空。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東方明瑜低聲呢喃了兩句。
    她的手指捏著窗沿，因為太過用力都有些泛白。
    她突然轉過身看著金熠“夏星澄呢？他那邊什麽情況了？”
    “他帶著歸途玩家開倉放糧，倒是意外幫我們爭取到了民心。現在百姓一個個都在誇長公主，對那些掌握糧食卻拚命抬價的大貴族怨言頗深。”金熠嘴角浮現苦笑“不過秦家米行被搶後，其他貴族都加強了守衛，再想故技重施怕是很難了。”
    東方明瑜忽然抬頭看著金熠的眼睛，她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銳光“你說。。秦毅到底知不知情？”
    “那個蒙麵人反應很微妙。”金熠回憶著茶樓裏的細節“提到秦毅時他眼神飄忽，手指發抖，茶水灑了大半。”
    金熠皺起眉頭“我覺得，他應該就是秦毅本人了。隻是那茶館太暗了，我隻能看到他的動作，看不清他眉眼間的細節。”
    聞言長公主突然輕笑出聲，從梳妝台中取出一支青玉鳳簪把玩，簪尖在晨光中泛著冷芒“傳信給蔣倫，讓他以維持秩序為名，把虎衛的人安插到各坊市。特別是。。。”她指尖點在城防圖西側“東城官家粥棚。”
    金熠眼睛一亮“你是要。。。”
    “將計就計。”東方明瑜將青玉鳳簪插回發間，霎時又恢複成長公主的威儀“三日後夜裏西城外不是有場好戲嗎？我們不妨當個熱心觀眾。”
    東方明瑜看著那城防圖“他不是想襲擊我東城的施粥棚，以吸引我的注意力嘛。那我就讓他的人有來無回！不過我還是會讓秦正平知道這邊發生騷亂的，不然西邊的戲可不好開場了。”
    東方明瑜繼續安排“順便通知夏星澄，讓他的人配合虎衛。歸途的人戰鬥力強，但是畢竟是異鄉人，有虎衛在才能名正言順。 ”
    金熠點點頭“我會安排。”
    這時突然急促的腳步在門廊外響起，鎧甲碰撞聲異常刺耳。
    金熠的手閃電般的扶上刀柄，擋在東方明瑜身前，警惕的看向門口。
    隻見楊彪風塵仆仆的從門外闖入，身後帶著兩人，身上的鎧甲還沾著血跡。
    “長公主殿下！西市暴民衝擊官倉，守軍略有傷亡，現在正在和那些暴民對峙。”楊彪抱拳行禮，聲音嘶啞如砂紙摩擦。
    聞言，東方明瑜與金熠交換個眼神。
    隨後東方明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身子搖搖欲墜“本宮。。。本宮舊疾複發。。。”她虛弱地揮揮手“楊將軍先帶虎衛去鎮壓，我會安排夏星澄派歸途的人配合你。其餘具體事宜。。咳咳。。容後再議。”
    楊彪愣在原地“這。。長公主殿下什麽時候。。”
    金熠快步上前攙住長公主，背對楊彪時卻悄悄比了個手勢。
    楊彪瞳孔微縮，抱拳退下“末將。。遵命。”
    待腳步聲遠去，東方明瑜立刻挺直腰背，眼中哪有半分病態“傳令膳房，今日起縮減宮中用度，省下的糧食全部用於賑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