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鐵腕反擊,流水幹部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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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同偉沒有去看臉色鐵青的劉立,仿佛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他轉而望向田國富和林增益,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自省,語氣誠懇。
    “田書記,林市長,劉書記批評得對。”
    “有些地方,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了。”
    此言一出,眾人心中各異。這是……服軟了?劉立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冷笑。然而,祁同偉接下來的動作,卻讓那絲冷笑僵在了他的臉上。
    祁同偉端起麵前的酒杯,給自己斟滿,然後仰頭,一飲而盡。酒杯重重落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劉書記說我是‘流水幹部’,說得沒錯。”
    他平靜地開口,目光掃過全場,聲音沉澱著從底層摸爬滾打而來的滄桑與堅韌。
    “我這個‘流水幹部’,是從山溝溝裏的馬桔鎮,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
    “當年我當鎮長,鎮裏窮得叮當響,連一條像樣的出山路都沒有。為了那一條通往縣城的柏油路,我帶著全鎮幹部,去縣裏求,去市裏磨,磨破嘴皮,跑斷雙腿,才摳出來那麽一點指標和資金。”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柄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那些陪坐的部門領導,不少人也是從基層幹起,瞬間感同身受,不由得挺直了腰杆。
    “路修好的那天,全鎮老百姓自發地敲鑼打鼓,比過年還熱鬧。有個老大爺,快八十了,抓著我的手不放,熱淚滾落,說他這輩子,就沒走過這麽平坦的路。”
    “所以,我比在座的任何人都清楚,修一條路,到底有多難!”
    “現在,就因為某些人的一己私利,開著那種一輛車就毀掉一段路的‘百噸王’,把大家的心血碾成粉末,把國家的錢當廢紙一樣糟蹋!”
    祁同偉的眼神驟然銳利,直刺人心。
    “我看見了,如果不管,我晚上連覺都睡不踏實!”
    他再次拿起酒瓶,給自己倒滿一杯,高高舉起。
    “所以,別說我隻是個掛職一兩年的‘流水幹部’!”
    “就算我明天就走,今天這事,我也管定了!”
    “不為別的,就為還老百姓一條能安心走的路,還咱們呂州一片朗朗乾坤!”
    話音落,酒杯空。包廂內死寂一片。
    祁同偉這話也算是解釋,我不是針對你們誰,我是真的過不去良心這一關。
    大家雖然心裏還是有許多疑惑,但祁同偉也算是給大家一個台階,變相的服了軟。
    眾人看向祁同偉的目光也沒之前那麽敵視。
    劉立的臉上一陣紅白交錯,最終凝成了豬肝色。
    他感覺自己像被剝光了衣服,扔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祁同偉用“黨性”和“民心”這兩把最鋒利的刀,割得體無完膚。
    “好!”田國富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欣賞與激動。他第一個鼓起了掌。“說得好!為有這樣的幹部,我敬你!”
    林增益也緊跟著舉杯,意味深長地補充:“有些同誌可能忘了,同偉本就是我們呂州走出去的幹部!金山縣的馬桔鎮,當年那個窮山溝,現在是什麽樣子?那就是同偉同誌一手打造出來的!”
    “還有!”林增益話鋒一轉,聲音不高,卻讓包廂內的溫度驟降幾分,“今年七月那場大洪水,要不是同偉同誌以氣象局長的身份立下軍令狀,力挽狂瀾,在座的各位,現在恐怕還在焦頭爛額地處理善後,哪有功夫在這裏安穩吃飯?”
    “轟!”眾人腦中轟然炸響驚雷。
    祁同偉!抗洪英雄祁同偉!那個以正科級身份,硬生生闖下天大功勞,引得省裏幾個部門差點打起來搶人的祁同偉!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便一發不可收拾。
    對啊!當時市裏不是要提拔他當計委副主任嗎?那可是實權中的實權崗位!原來田書記和林市長,從那個時候就看好他了!
    冷汗順著一些人的額角滑落。易學習副市長剛才那句“幹得漂亮”,根本不是簡單的誇獎,而是在明確地表態站隊!
    一邊是根基深厚、看似不可撼動的劉副書記。
    另一邊,是背景神秘、戰功赫赫、深受兩位主官賞識的“官場殺星”祁同偉。
    站錯隊,可能就是萬劫不複!
    眾人心思輾轉間,祁同偉卻若無其事地擺了擺手,帶著無奈的苦笑。
    “各位領導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就是想安安穩穩做點事。”
    他頓了頓,目光不著痕跡地飄向劉立,輕描淡寫地說道。
    “大家再給我起什麽‘官場殺星’的外號,我可真要頭疼了。”
    “這外號,都傳到省裏鍾書記耳中了。”
    “鍾……書記?”一個名字,如同無形巨山轟然壓在眾人心頭。
    整個包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眾人這才猛然驚醒,這個年輕的檢察長,不光是靠軍功殺出來的猛人。
    他身後,站著的是一尊誰也惹不起,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的大佛!
    再聯想到當年趙副省長、梁書記三天兩頭往馬桔鎮跑的傳聞……
    還有他那個漢東省委員會委員的身份……
    恐懼,在一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髒。他們看向劉立,隻見他端茶杯的手劇烈顫抖,茶水潑灑出來,打濕半邊衣襟,他卻渾然不覺。眼中隻剩駭然與絕望。
    宴席散盡,人潮退去。喧囂與酒氣,被呂州深夜的涼風寸寸吹散。
    祁同偉拒絕了林增益派車相送的好意,獨自一人走在空曠的街道上。
    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信步來到江邊。腳下,是寬闊平整的防洪景觀長廊。
    數月前,這裏還是險象環生的土堤。而現在,平整的步道上,有情侶在低聲細語,有老人在悠閑散步,還有孩子踩著滑輪車笑鬧著掠過。
    江風吹拂,吹走了祁同偉身上最後的酒意,隻剩下愈發清醒和冷冽的眼神。
    飯桌上那些人的嘴臉,一幕幕在他腦中回放。
    劉立的豬肝臉。田國富的激賞。林增益的順水推舟。
    還有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此刻恐怕正徹夜難眠,思考著如何重新站隊。
    祁同偉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一場接風宴,他隻用了幾句話,就將劉立苦心營造的“孤立”局麵撕得粉碎。
    所有人都以為,他今晚燒的第一把火,是衝著國道上的“百噸王”。
    可笑。區區超載,不過是癬疥之疾。他祁同偉要做的,是刮骨療毒!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爛熟的號碼。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一個略帶疲憊卻難掩雀躍的聲音。
    “喂,我們的大英雄,總算想起我這個在後方跑斷腿的小兵啦?”陳冰冰的聲音裏帶著撒嬌的抱怨。
    祁同偉輕笑一聲,聲音低沉有力。
    “小兵?你要是小兵,那呂州就沒有將軍了。”
    一句話,讓電話那頭的陳冰冰心花怒放,疲憊消散大半。
    “哼,算你識相!說吧,有什麽指示?”
    “辛苦了。”祁同偉沒有多說廢話,這三個字的分量,陳冰冰懂。
    “東西很雜,萬峰檜給的都是些陳年爛穀子,很多賬目都銷毀了,查起來非常費勁。”
    陳冰冰的語氣嚴肅。
    “但是,我們順著一條不起眼的養護資金流向,挖出了一家公司。”
    她頓了頓,似乎在刻意營造緊張感。
    “呂州路橋建設集團。”
    祁同偉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早已料到。
    “法人呢?”
    “劉飛。”陳冰冰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興奮與凝重,“他是市交通局局長的小孩,也是王強的親侄子!”
    王強。劉立的頭號心腹,也是呂州交通係統經營多年的土皇帝。
    “哢噠。”祁同偉掛斷電話,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金屬打火機,沒有點火,隻是用拇指“啪”地一聲彈開機蓋,幽藍的火苗在夜色中一閃而逝,又被他“啪”地一聲合上。
    百噸王在國道上橫行無忌,碾碎的是路,喂飽的又是誰?路壞了,就要修。修路,就要工程招標。
    呂州路橋建設集團,壟斷了呂州所有的國道修建和養護工程。
    一條被反複碾碎,又反複修建的國道,就像一頭永不止血的現金奶牛。
    而劉飛,王強,劉立……就是趴在這頭奶牛身上,吸了十幾年血的螞蟥。
    好一個官商一體的利益閉環。
    劉立,你以為我今晚在飯局上,是在跟你爭一個掛職幹部的臉麵?是在搶你的風頭?
    祁同偉抬起頭,望向遠處市委大樓那依舊亮燈的窗口,嘴角緩緩咧開,露出一抹森白的牙齒。
    不。我是在通知你。你的死期,到了。
    他轉身,看著燈火璀璨的呂州夜景,心頭默念。
    高老師,等您來的時候,學生已經為您掃清了所有的障礙。
    到那時,這呂州的天,該換一種顏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