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7章 你管這叫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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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檢察院,陳岩石辦公室。空氣凝固如鐵。
    他剛咆哮完祁同偉的名字,那刺耳的電話鈴聲就再次響起,像是催命的符咒。
    秘書臉色煞白地衝進來,聲音都在抖。
    “陳局……是……是祁同偉的電話!”
    陳岩石的心頭猛地一緊。
    他死死盯著那部不斷嘶鳴的電話機。
    每一次鈴聲,都像一把鈍刀,反複剮蹭著他的神經。
    他強壓下胸口翻湧的血氣,猛地抓起聽筒。
    他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威嚴,一如往常。
    “祁同偉,我是陳岩石。”
    電話那頭,傳來祁同偉的聲音。
    平靜,清晰,不帶一絲波瀾。
    “陳局,您好。”
    “我命令你,立刻釋放劉立!”
    陳岩石幾乎是在吼叫,聲震整個辦公室。
    “你這是無組織!無紀律!嚴重違反辦案程序!”
    電話那頭,是短暫的沉默。
    那沉默沉重得讓人窒息。
    隨即,祁同偉的聲音再次響起,輕描淡寫。
    “陳局,您確定嗎?”
    “以您的名義,下達釋放劉立的命令?”
    這句反問,如同一柄冰冷的利刃,瞬間抵住了陳岩石的喉嚨。
    “我當然確定!”陳岩石色厲內荏地咆哮。
    “馬上放人!把惡劣影響降到最低!”
    “好的,陳局。”祁同偉答應得異常爽快。“我服從您的命令。”
    陳岩石心中剛略微放鬆,祁同偉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墜入冰窖。
    “為了確保程序合規,還請您以省檢反貪局的名義,發一份正式的紙質文件給我。”
    “文件上,請寫明釋放劉立的具體原因。”
    “我這邊收到文件,立刻就放人。”
    紙質文件!
    陳岩石的呼吸,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他大腦一片空白。
    白紙黑字,蓋上檢察院的公章?這哪裏是釋放劉立的通知?這是他陳岩石濫用職權、徇私枉法、充當保護傘的鐵證!
    是他自掘墳墓的墓誌銘!冰冷的汗水,瞬間濕透了他的後背。
    “祁同偉……”陳岩石的聲音粗啞如砂紙摩擦。“你……是不是已經查到了什麽?”
    祁同偉沒有回答。
    他隻是用那種毫無溫度的聲音,平靜地反問。
    “陳局長,恕我冒昧。”
    “您現在,是以我的上級領導的身份,在詢問案情進展?”
    陳岩石一愣,下意識地吼道:“廢話!我當然是你的上級!”
    “哦?”祁同偉的語氣裏,第一次帶上極輕微的玩味。
    “可是,您剛才的命令,是讓我釋放犯罪嫌疑人劉立。”
    “那麽,根據辦案紀律,我現在有充足的理由懷疑,您的立場,可能與本案存在重大利害關係。”
    “為了保證案件的機密性和公正性。”
    “我決定,拒絕向您透露任何與案件相關的信息。”
    “您!”陳岩石隻覺得眼前一黑,一股血直衝頭頂。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這是在指著他的鼻子說,他陳岩石,就是保護傘!
    “嘟…嘟…嘟…”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忙音。
    祁同偉,直接掛斷了他的電話。
    聽筒裏隻剩下冰冷的忙音,像是對陳岩石無聲的嘲諷。
    “啪!”他失手將聽筒砸回電話機上,那沉重的黑色膠木外殼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
    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癱軟地靠進寬大的辦公椅裏。
    完了。陳岩石的腦子裏隻剩下這兩個字。
    祁同偉那小子,根本不是在虛張聲勢。
    那份所謂的“紙質文件”,哪裏是什麽程序合規,那是一柄懸在他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一旦落下,他陳岩石一輩子的清名,瞬間就會化為齏粉。
    非但救不了劉立,連自己都要被拖進這無底的深淵。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盯著桌上那部紅色的保密電話,目光晦暗,掙紮了許久。
    那部電話,沉重如山。
    最終,他還是伸出了顫抖的手,撥通了那個他最不想撥通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瞬間,陳岩石深吸一口氣,聲音裏已經帶上了濃濃的委屈與悲憤。
    “劉省長……我……我對不起您的托付啊。”
    電話那頭,劉光和的聲音冷酷如冰。“說。”
    “那個祁同偉……”陳岩石的聲音都在發顫,恥辱感將他徹底淹沒,“他……他根本不聽指揮!簡直是瘋了!”
    “我把您的意思傳達了,他非但不執行,反而倒打一耙!”
    “他說……他說要我省檢反貪局出具釋放劉立的正式公文,還要寫明理由!”
    陳岩石刻意在這裏停頓了一下,讓那頭的劉光和消化這句話裏蘊含的巨大惡意。
    “這哪裏是辦案,這分明是政治陷害!他甚至暗示,我這個反貪局長,和劉立的案子有重大利害關係,要連我一起調查!”
    “他這是想幹什麽?他這是要把我們漢東省政法係統的臉,都按在地上踩啊!”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這寂靜,比任何咆哮都更讓人心悸。
    許久,劉光和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平靜得可怕。
    “一個處級幹部,是誰給他的膽子?”
    “陳岩石,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好兵?”
    “劉省長,我……”陳岩石還想辯解。
    “夠了。”劉光和冷冷地打斷他,“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不要再插手了。”
    “我倒想親眼去看看。”
    “這個呂州市公安局的局長,是不是真的想把天給我捅個窟窿!”電話被猛地掛斷。
    省長辦公室裏,劉光和緩緩放下電話,臉上沒有暴怒,隻有一片山雨欲來的陰沉。
    他立刻拿起另一部電話,直接打給了省紀委。
    然而,紀委那邊的態度卻讓他眉頭緊鎖。
    對方言辭懇切,態度恭敬,但核心意思隻有一個:會派人去“了解情況”,而不是“介入調查”。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這是在和稀泥!
    劉光和眼神中的寒意更盛。
    他明白了,一些人,在等,在看。等不及了。
    他不能等。他要親自去一趟呂州。
    他要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親手掐滅祁同偉這顆不知天高地厚的火星。
    讓他明白,在漢東檢察院這片天底下,誰,才是規矩!
    ……
    呂州市委招待所,一間臨時征用的會議室裏。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鉛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省長劉光和端坐主位,一張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眼神如刀,刮在對麵的祁同偉身上。
    他身旁,省紀委派來的那位幹部,正低頭專注地看著自己的筆記本,仿佛上麵真有什麽引人入勝的東西。
    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
    而風暴中心的祁同偉,就那麽安然地坐在他們對麵。
    他甚至還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神態自若,絲毫未受那股幾乎能撕裂人的官威影響。
    “祁同偉同誌,你可知罪?”
    劉光和終於開口,聲音從牙縫裏擠出,每一個字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在寂靜的會議室裏炸響。
    祁同偉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了上去。
    “劉省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劉光和發出一聲滿含譏諷的冷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你繞開省委,繞開我這個主管副省長,用一張來路不明的逮捕令,就敢在呂州抓走市委副書記!”
    “你的行為,已經嚴重超出了反貪局的職權範圍!”
    “這是違規,是濫用職權,是目無組織紀律!”
    祁同偉聞言,竟然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從公文包裏,從容不迫地拿出那份陳岩石簽了字的批捕令,輕輕推了過去。
    “劉省長,我這是奉命行事,手續齊全,完全合規。”
    劉光和的視線甚至沒有在那份文件上停留哪怕一秒。
    他直接伸手,將文件“啪”的一聲甩在桌上,聲色俱厲。“奉命行事?笑話!”
    “陳岩石同誌已經親自跟我通過電話了,他明確表示,根本沒有簽發過這份文件!”
    “祁同偉,你偽造公文,罪加一等!”
    此言一出,連旁邊那位“專心看本”的紀委幹部,眼皮都忍不住跳了一下。
    偽造公文,這罪名可就太重了。
    然而,祁同偉的臉上,卻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歉意。
    “哎呀。”他輕拍額頭,語氣懊惱。“真是不好意思,劉省長,您看我這記性。”
    “拿錯了,拿錯了。”他在眾人詫異的注視下,不緊不慢地收回了那份文件,然後,又不緊不慢地從包裏取出了另外一份。
    同樣的封袋,同樣的動作。
    這一次,他沒有再遞過去,而是親手展開,平鋪在了自己麵前的桌麵上。
    動作很輕,卻仿佛帶著千鈞之力。
    劉光和已經打定了主意。
    不管祁同偉再拿出什麽東西,他都一口咬定是偽造的,然後當場撕毀,用雷霆手段,徹底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釘死!
    然而。當他的視線,越過桌麵,落在那份文件上時……
    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在原地。
    文件,還是那份逮捕通知。格式、內容,一字不差。
    隻是……在最下方,簽批人那一欄,那龍飛鳳舞、力透紙背的簽名,不再是“陳岩石”。
    而是兩個他熟悉到骨髓裏,甚至讓他感到本能恐懼的字——鍾正國!
    省委一把手,鍾書記的親筆簽名!
    轟!劉光和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個危險的針尖,大腦在這一瞬間徹底空白。
    怎麽可能?!鍾書記怎麽會親自簽這個文件?
    他沒有收到任何風聲,省委常委會上也從未有過任何相關的議題。
    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鍾書記直接越過所有人,批了這份文件,這……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這根本不是祁同偉的個人行為!
    甚至不是省檢的行動!這是省委一把手的直接授意!
    是來自漢東權力金字塔頂端的意誌!
    一股徹骨的寒氣,猛地從劉光和的腳底板升起,瘋狂竄上天靈蓋,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凍結。
    他火急火燎地從省城趕來,在這裏大發雷霆,興師問罪……這一切,在鍾書記眼裏,會是什麽?
    是自己在維護所謂的程序正義?不!是在為自己的派係捂蓋子!
    是在公然對抗省委的最高決定!是在向一把手挑釁!
    劉光和的後背,“唰”的一下,被冰冷的汗水徹底浸透。
    他感覺雙腿發軟,喉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幹得冒火。
    那股支撐著他全部官威和怒火的力氣,在看到那個簽名的瞬間,被抽得一幹二淨。
    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咚”的一聲悶響。他一屁股癱坐在了椅子上。
    他慌了。
    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