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生盯著天花板，電話裏老爺子的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神經深處。
    他堂堂副省長的公子，前途光明的省廳處長，竟淪落到亡命天涯的境地？
    “啪！”劉生將雪茄狠狠按滅在煙灰缸裏，煙灰堆積如山，是他內心焦灼的具象。
    他拿起桌上電話，手指在撥號鍵上停頓片刻，隨即毫不猶豫，果決地撥出一串號碼。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下屬小李的聲音。
    “小李，問你個事。”
    劉生努力維持平日沉穩，可胸腔裏擂鼓般的心跳，已將他出賣。
    “前幾天不是有個去港島的考察團名單嗎？你聯係外事部門，看能不能臨時把我加進去。”
    電話那頭的同事顯然詫異：“劉處長，您不是一直對這種務虛考察不感興趣嗎？我們廳裏報的是小王，那我馬上給他換下來。”
    “咳，特殊情況。”劉生語氣開始急促，“最近工作壓力大，正好想出去散散心，順便見個老朋友。你就跟那邊說，我臨時有了新調研方向，需要跟港島方麵對接。立刻去辦，越快越好！”
    小李不敢多問，連忙應下。
    掛了電話，劉生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他明白，這是一步險棋。
    可眼下，除了這步險棋，他已無路可走。
    然而，劉生所有舉動，都未逃過祁同偉的眼睛。
    就在機械廳將調整後的考察名單上報當天下午，這份文件，便悄無聲息地擺在祁同偉辦公桌上。
    祁同偉目光，落在赫然在列的名字上：劉生。
    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果然，坐不住了。
    他拿起桌上紅色電話，毫不猶豫，直接撥通省委書記鍾正國號碼。
    “鍾書記，關於機械廳的劉生劉處長，我有些新情況向您匯報。”
    祁同偉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傳來鍾正國低沉有力聲音：“說。”
    祁同偉將劉生臨時加入港島考察團、意圖外逃的判斷，逐一匯報。
    他未添油加醋，隻陳述事實與推斷，可字字句句，都精準擊中對手要害。
    “嗯……我知道了。”鍾正國聲音依舊聽不出喜怒，“小祁，你打算怎麽做？”
    “請您指示。”祁同偉姿態放得很低。
    “既然掌握確鑿情況，那就按程序辦。”
    鍾正國停頓，話鋒一轉，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深意。“注意方式方法，畢竟是出國考察幹部，影響不能太大。”
    “另外，這是你們檢察院的案子，就按你們自己手續走。”
    祁同偉心中一凜，瞬間領會鍾書記言外之意。
    這是默許，也是敲打。更是將此事，定義為檢察院獨立行動，與省委切割。
    “我明白了，謝謝鍾書記。”
    次日清晨，漢東省國際機場。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幕牆，灑在光潔地麵，光影斑駁。
    劉生刻意穿一身低調休閑裝，戴著墨鏡，試圖融入熙攘人潮。
    他步伐沉穩，手裏隻提一個公文包，內裝早就備好的假證件與大量現金。
    他時不時抬腕看表，在航班起飛前一個半小時，準時抵達vip通道入口。
    就在他即將踏入那條通往“自由”的通道時，一道挺拔身影，巍然擋住去路。
    祁同偉。他隻身一人，麵無表情，眼神卻銳利無比。他身後不遠處，兩名便衣幹警融入人群，目光卻死死鎖定著這裏。
    “劉處長，這麽巧。”祁同偉聲音不高，卻在劉生耳邊炸響，震得他心神俱顫。
    劉生身體一僵，慢慢取下墨鏡。看清祁同偉那張臉，他瞳孔驟縮。
    可他畢竟久曆宦海，強壓心頭巨浪，臉色一沉：“祁同偉？你什麽意思？我正趕飛機去港島執行公務，你攔在這裏，耽誤正事，這責任你擔得起嗎？”
    他試圖用身份和官威，做最後掙紮。
    祁同偉不理會他的斥責，平靜道：“劉處長，抱歉，這趟飛機，您恐怕趕不上了。”
    “荒唐！”劉生聲音猛地拔高，引得周圍旅客紛紛側目，“你算什麽東西？一個反貪局副局長，也敢攔我的路？給我讓開！”
    他清楚，一旦被攔下，一切就完了。
    祁同偉沒有理會他的歇斯底裏，隻抬腕看了看表，表情依舊沉著：“劉處長，請您稍安勿躁。我奉命行事，相關手續，馬上就到。再說了，你現在是正處，我可是副廳，嘿嘿。”
    奉命行事？劉生心底，徹底沉入穀底。
    就在這時，不遠處，反貪局局長季昌明帶著兩名檢察官，步履匆匆走來。
    季昌明麵色嚴肅，直接將一份文件遞到劉生麵前。
    紅色標題，鮮紅印章，刺得劉生眼睛劇痛。
    逮捕令！劉生全身力氣仿佛被抽空，臉色慘白，雙腿一軟，幾乎癱倒。
    他所有偽裝、所有僥幸，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
    祁同偉上前，平靜看著他，一字一句：“劉生，你涉嫌多起嚴重違紀違法案件，現在，我依法對你進行拘傳。”
    “跟我們走一趟吧。”話音落下，兩名幹警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失魂落魄的劉生。
    劉生沒有反抗，隻是抬頭，死死盯著祁同偉，眼中充滿絕望與不甘。
    他看到祁同偉的眼神，平靜深沉，讓人望而生畏。
    在那深處，劉生捕捉到一抹嘲弄。那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俯視。
    “為什麽……”劉生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
    祁同偉沒有回答。他隻是輕輕偏頭，示意手下帶人離開。
    省人民醫院高幹病房裏，陳岩石正躺床上看報紙。
    當他從前來探望的老部下口中聽到消息時，手裏報紙“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你說什麽？祁同偉請求批捕，帶人去機場抓劉省長的公子劉生？”陳岩石一把掀開被子，激動坐起。